小婢香兒和陳敬之的書僮各提著燈籠走在倆人身後。
月光皎潔,一地清輝。
陳敬之側頭看著陳冬平,默然不語。
陳冬平微微一笑,恍若神仙姑子,“可是姊姊臉上有花?”
陳敬之原本想問案情,最終卻輕聲一歎,“為一個崔晉原,值得嗎?”
聽到弟弟這樣說,陳冬平臉上泛起紅暈。
幸好月光雖是皎潔,卻難窺容。
“姊姊你要小心了,你是女子,最怕名聲受損。我也沒什麼能耐,也幫不了你什麼,隻希望這件案子,儘早了結。”月光下,陳敬之的聲音也極其幽遠。
陳冬平神情變幻不定,她抬頭看了看弟弟,“如果我說,我是有苦衷的,你信嗎?”
陳敬之看著她,默然不語。
什麼樣的苦衷,能讓陳冬平殺人?
“如果我說,我從未想過要殺她,你信嗎?”陳冬平抬頭看著明月,“我確實派人了,也確實是想羞侮她一番。可是我從未想過要殺人……”她仿佛想起了什麼,目光微凝,“我從未想過殺人!我隻是想要讓她知難而退罷了!”陳冬平輕輕歎息,“有些人,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裡,本來就不該享受這裡。”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變成了呢喃。
陳敬之靜靜地看著她,仔細地想著她話裡的意思。
“她雖會繡花,雖有染料的絕技。可是我們陳家也有自己的東西!你又何必覬覦?”陳敬之目光誠懇,“彆人的東西,終究是彆人的,縱是搶,也搶不來啊!”
“她縱是會繡花,一年能掙多少錢?縱是會配製染料,能對我們陳家造成甚麼威脅?姊姊何不放手?”
陳冬平抿緊唇,微斂雙目。
眼見勸不醒她,陳敬之提出告辭,“我先回去了,明兒一早還要回府學。姊姊也要早些休息,不要過於勞神。”
陳冬平點了點頭,目送他離去。
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幻出一點光亮。人越走越遠,漸漸看不見了。
隻有一聲淡淡的歎息,隨著輕風淡淡飄來。
陳冬平轉過頭,癡癡地望著天上明月。
看著燈影轉過樹叢,消失在夜色中,小婢香兒走了過來,“大娘子,回!”
陳冬平嗯了一聲,朝著閨樓走去。
香兒走在前麵,提起燈籠照著腳下的路。
主仆幾人一路無言地回到閨樓,陳冬平盥洗一番,就靠在床頭發呆。
香兒看了陳冬平一眼,替她鬆了蚊帳。
薑黃色的紗帳如雲霧般垂落下來,將陳冬平籠罩在內。
她想到崔晉原,想到每天夜裡那無窮無儘的夢境。
夢裡,荷花毀了她的一切,搶走了她愛的男人!每天晚上,荷花都會在夢裡出現在她的床頭,直勾勾地望著她。
她卻無能為力,隻能哭泣。
這樣的夢,從小到大不知做了多少次。
紗帳外,小婢香兒的聲音響起,“陳掌櫃的渾家求見,大娘子要不要見?”
紗帳內,沉默片刻,終是出聲。
“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