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出了門,荷花在簷廊下的長凳上坐了下來,一雙手有意無意地玩弄著辮梢。
客棧的房屋比較破舊,簷廊下掛著的葦席被風吹得東倒西歪。
葦席撞擊簷柱發出嘭嘭的聲音。
崔晉原雙目灼灼地望著荷花,似是想看出什麼來,而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荷花抬起手,不著痕跡地攏了攏碎發。
崔晉原的手就停在半空中,而後無力地垂落下去。
倆人並排坐在長凳上,卻一時間無語。
最終,崔晉原鼓起勇氣往她身邊靠了靠,將她一直在擺弄辮梢的手強握在手中。
荷花抽了一下,隻得按捺住性子,任他握住。
“荷花,你還記得我嗎?”崔晉原的聲音似乎是從天外傳來一樣,即遙遠又幽深。
荷花不說話,用力地抽起自己的手來。
崔晉原卻不願放開,拚命地捏住,聲音有些乾澀,“你記起來了是不是?”
他捏著荷花的手指,聲音即溫柔又焦急,“我知道你怨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也得容我解釋,容我贖罪!”
聽到贖罪二字,荷花的頭,驀地轉了回來。
一雙清亮透徹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崔晉原,她一句話也不說,卻仿佛說儘了所有的話。
眸子裡的神情仿佛是在責問他,‘你如果真知道錯,怎會還與陳冬平眉來眼去?’
看著這雙眼睛,崔晉原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了。
“我,我是在利用她……”崔晉原聽到自己的聲音,很是無力。
荷花抿了抿唇,將頭轉了回來,繼續看著天空中的雨絲。
崔晉原心中有些茫然。
突然有一種數年的辛苦和心血,一下子被不知的東西摧毀的感覺。
這種感覺令他痛的撕心。
他忍不住捂住胸口,心底的痛苦猶如荒原上的野草,肆意生長起來。
荷花轉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仿佛在說,‘你也會痛嗎?你也知道被人傷了,是什麼滋味了嗎?’
“老婆……”崔晉原喚了一聲。
客棧院中的石榴樹上開滿了紅紅火火的石榴花,此時被風雨吹打的隻剩下一地的殘紅,枝條輕顫。
荷花沒有回頭,隻是輕聲一歎。
“回去!我想要靜一靜。”
聽她讓自己走,崔晉原怔了怔,忍不住道:“我知道你怨我,我也不敢說讓你原諒我。隻是我想讓你知道,自從來了這裡,我從來未曾背叛過你,從未想過要背叛。”
荷花微斂雙目,嘴角逸過一絲輕笑。
沒有背叛?那陳冬平算什麼?
她抬起頭,仔細地打量崔晉原。
崔晉原今天穿了一件淡灰色的儒袍,衣襟和袍袖的邊緣繡著纏枝花紋。腰間掛著一枚玉佩,腳下粉底皂靴。即乾淨又清爽,還有一股文人墨客特有的氣質。
荷花不禁想起在大學裡,與崔晉原初次相見的那一日。那時的他,也是如此乾淨、如此的清爽。
往日的種種仿佛就在眼前,隻可惜伊人的心卻已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