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想念兄長,時常在荷花麵前念叨。這會聽到四水回來了,喜得連忙看向荷花。
“去!”荷花隨手解下腰間的荷包,“去取點錢,領你兄長在外麵好好吃一頓。”
眼看著香兒一臉喜色地離去,荷花說道:“輕舟今日來,可是有事?”
袁輕舟今日穿了一件青灰色的儒衫,腳登粉底皂靴。笑起來陽光燦爛,令人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左右是無事,怕你還在為和買的事情擔憂,就過來看看。”
不知為什麼,接觸到袁輕舟的目光時,荷花突然有點不自在,她將眼睛低低地垂下,“這麼大的事情,造成影響也大,我心裡肯定是擔憂的。所以,”她抬起頭,看了一眼袁輕舟,“我與幾位商戶和鄉老們商議,準備出錢幫著織染場修建場院。”
袁輕舟的眼睛猛地一亮,讚許地看著荷花,“極好!這件事情若是能成,你們功勞不小。”
織染場每到一地,都會修建場院,成立大型作坊,然後召集織工染工。每年國家稅賦的一部分,都是要靠織染場撐起。
“輕舟你也知道一旦成立大型的織布車間,生產力是有多麼恐怖。一旦織染場開業,恐怕陳州左近的機戶要死一大片的。”
如果是朝廷成立的官辦織染場使用了聯合會的全套織機,生產力絕對恐怖到一個嚇人的地步,恐怕陳州一個織染場就可以供應全國近半成的的棉布。
這並不是荷花吹牛,在後世上海二三十年代的紡織廠,一個廠子生產的布匹,就差不多供應半個中國了。
織染場有這麼大的生產力,卻還要為了十三萬匹的和買去剝削小民,實在是不應該的。
袁輕舟聽了荷花這話,有些沉默了。
這就是生產效率啊!想必宋溥在要求來到陳州時,根本就沒想過織染場一年會生產多少匹布。一年會創造多少錢出來,一年會擠壓死多少機戶。
“我們聯合會若是放開膽子,自然也能做幾千人的工廠,布置幾千套織機。可是這樣不行!一來是棉花供應不上,二來是棉布價格大幅度下降,會損害機戶的利潤。”荷花看著袁輕舟,“然而,宋溥必然是考慮不到這些。所以他一旦建好織染場,必定會全力開動機器,而後拚命織布。這樣一來,棉布的產量上去了,價格必然會下落到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步。這表麵看起來是有益的,能讓許多百姓買得起布。可是那些被損害利益的百姓們呢?有多少女工因為機戶們的作坊倒閉而失去工作,令家庭重新變為貧困?”
“而且,棉布供應不上,也是一個大問題。”
袁輕舟聽完這些話,沉吟道:“若是開荒,增加棉田可行否?”
荷花淡淡一笑,“輕舟乃是一州通判,陳州境內有多少荒田?現在種棉花的有多少?每年陳州要往外購多少糧?輕舟想必心中有數!”
袁輕舟再度沉默了。
陳州的田地使用率,他很清楚。就是把陳州所有的劣田良田全部種上棉花,也供應不了聯合會一個大戶。
若是織染場全力開動機器,今年一年固然是會大量產出。明年怎麼辦?後年怎麼辦?
棉花供應不上,織染場的車間就麵臨停工。
而這時,因織染場大幅度攥取農戶們的生存空間,令農戶們沒有辦法再靠紡織賺錢,他們重新回到田地裡時,麵對如此落差的生活環境,會不會生心不滿。
宋人可是很愛造反的——
並不是說他們對國家不滿,而是因為宋朝實行的是招安政策。隻要你造反,就會把你編進廂軍裡去,從此以後不愁吃穿了。
想到這裡,袁輕舟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由抬頭看向荷花,“該如何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