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魏婠又問:“封劍尊是與我娘商論此事嗎?”她端起茶杯,往嘴裡灌了一口,仿佛是要壓下方才的情緒。
“師傅要和魏宗主商量一下你我的婚事。”謝微說,他的目光在魏婠的腹部晃了一圈,“畢竟,你有孕了。”
“啊?”魏婠驚得連手中的茶水都要灑出來,她靈識一動,那些將要落到桌麵的水漬便滑了回去,“你知道啦?”
“我不該知道?”謝微問,神色淡淡,魏婠還是聽出了他在生氣。
“我是要告訴你的……”
謝微看著她,好像是要好好聽她的借口一般,“是嗎?”
“我方知道時,也想過告訴你,隻是……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怎麼想的……”魏婠囁嚅道,謝微的目光黑沉沉的,讓她有些氣緊,也不知是因為方才聽的一席話,令她心頭存有鬱氣,還是因為想不出什麼好聽的借口來,索性破罐破摔了,一股腦兒全說出來,“是我的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與你結契,最初是我先動了欲念,在浮山境也是我不甘心才故意引誘你,謝微,我喜歡你,但我不願意和你在一起,合歡宗與無極宗本就關係尷尬,我不想和無極宗有什麼瓜葛。”
“那我呢?”魏婠聽見謝微的低啞的聲音,“我在你心裡什麼也不算嗎?”
魏婠閉了閉眼,複道:“謝微,你不明白嗎?情愛對我們修士來說隻是一瞬之事,往後陪伴你的可以是你的師傅弟子,是你的道侶朋友,是鳳凰之身的江千雪,而絕不是我。”
“我隻要你做我的道侶。”
魏婠自嘲地笑了一聲,“我哪做得成,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千年之後或許就身死道毀。”
“隻要我活著,絕不會有那一日。”謝微道,字字如雷震耳。
魏婠卻更加不耐煩道:“你真是不明白!感情如何靠得住?我娘和封劍尊尚且如此!我與你更難以相提並論!”
說到此處,魏婠幾乎要流下淚來,身體也振顫不已。她眨了眨眼,站起來,轉過身去。
“你隻是不信我。”謝微道。
片刻後,房內就沒了他的身影。
魏婠的身子晃了晃,便軟倒在椅上。
而此時,她識海之中卻有一物呼喚著她,魏婠本不想理會,它卻直接從她識海中飛了出來,正是她從秘境裡得到的那本無字書,她喚作小春。自她學成幻術之後,小春就很少出來。
小春撲啦啦翻開書頁,那書頁上的字便映在她識海中:“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2)。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3)。”
魏婠一手拂開小春,書頁便又嘩啦啦翻了翻,這次卻隻有兩個字:“去追!”
魏婠惱得很,一掌把它按進了靈府。過了一會兒,她又將小春放出來,對著它吼道:“追不得!”
小春還想翻頁,又被魏婠無情關押住了。
經過小春這一番鬨,魏婠雖然心情還是沉鬱,卻也想起了正事,把朱雀發來的信函看完,便去找魏靈,魏靈獨自在洞府,魏婠便把謝微告知的事轉述給魏靈。
“方才封雪深與我已經說了此事。”魏靈道,她看著女兒黯然的臉,歎了口氣,“你怎麼想呢?”
“我哪知道怎麼想啊,我們都是天道的踏腳石,我什麼也想不出來!”
魏靈淡然道:“在我家鄉,所有人都不過百年壽命,一花一木一顆星星,一個宇宙,都有窮儘之時。”
“那我們就這樣乾坐著嗎?”
“自然不能,天有儘時,而人的智慧卻無窮,天道為何因讓真真成仙就發怒,使得天地大變?是因為它恐懼,它恐懼它衍生出來的東西搶奪它的機會。人為萬物之長,它想要求道也隻能通過化人這一個法子,用‘命運’來暗示我們這些修士,可是你看現在有哪一件事順了它的意呢?就連我夢中的‘命運’也不成立,我們何必怕它?”
“可若有人或妖成仙,這萬物生靈都要受到反噬。”
“數萬年前我們毫無防備,但妖類遺族尚在,萬法歸一道統無極宗尚在,而現在我們有了防備不是嗎?而且,天道之子,不也是站住我們這邊嗎?”
提及謝微,魏婠又想到了他離去時說的那句話,心裡一陣難受。
“婠婠,娘希望你還是看看自己的心,是我把對‘命運’的恐懼強加於你……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你不要因為我的經曆便因噎廢食,即使是讓我來選,讓我回到從前,我還是會和封雪深在一起。”
“可是……”魏婠的淚從眼眶裡湧出來,“可是他是封雪深的徒弟,朱砂劍謝翎的兒子,我不想讓你被過去的事纏住不放……”
魏靈怔了怔,眼眶也濕潤了,“傻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1)洛書河圖,又稱“河圖洛書”,是河洛文化的濫觴,中華文明的源頭,譽為“宇宙魔方”,是中國古代的兩幅神秘圖案。伏羲依此而演成八卦--《周易》,源於洛陽東北孟津黃河龍馬背負“河圖”的典故。大禹洛河神龜馱“洛書”獻大禹。治水成功,天下九州。見《尚書》中《洪範》。《易·係辭上》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來自百度
(2)出自唐代杜秋娘《金縷衣》
(3)出自唐代元稹《離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