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第5章

顧惟說完就跑,一直跑到家門口才停下。

他現在的家是一個窩棚,窩棚原本是個獨居老人開的住所,後來老人出車禍去世,這窩棚就空了下來。

閣樓被勒令拆除後,母子兩個就在這落腳。

窩棚又矮又小,裡麵黑漆漆的,左邊放了張床,床邊有隻缺了腿的桌子,在右邊靠近門口的地方有個用黃泥壘起來的灶,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顧惟把藥放到桌子上,盯著看了許久,拿出裡麵的藥。

醫生開了兩種藥,一種是膠囊裝著的,另一種是黃色的小藥丸。顧惟回想了想,捏出一粒黃色小藥丸,放入口中。

這是顧惟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吃藥,藥片被嚼碎,濃重的苦味在嘴裡蔓延開。顧惟停下咀嚼的動作,擰著眉毛,表情困惑。

腥苦味道的藥末混合在口水中,被艱難地咽下去。因為太難吃,顧惟拿起另一板膠囊時動作有些猶豫。

他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摳出一顆藥。因為有黃色小藥丸的前車之鑒,他這次沒有嚼,直接生吞,沒有水,藥丸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的。

忽略喉嚨裡奇怪的感覺,顧惟像是完成了一件特彆重要的任務,輕輕呼出一口氣。又把藥放回塑料袋,包好,小心藏在床板下麵的夾層中。

剛藏好藥丸,李玉鳳就回來了。

李玉鳳懷孕早,現在也不過二十出頭,但她看起來完全不像二十來歲的人,皮膚暗沉,眼神渾濁,畫著濃厚的妝,說是三十多也有人信。

她下午跟客人出去了,應該喝了不少酒,老遠就能聞到一股酒味。

顧惟看她進來,身體往角落縮了縮,身體緊繃。

他在害怕,每次李玉鳳喝完酒,他都會格外難熬。

“顧惟,癟犢子跑哪去了?”

李玉鳳進門大喊,顧惟躲在床底下,咬著唇不敢出聲。

可李玉芬還是找到了他。

“躲在這乾什麼?”李玉鳳蹲下,表情陰沉。

她一張口就噴出濃重的酒氣,和劣質香水味混在一起,熏得人幾欲作嘔。

“說話啊!”

李玉鳳討厭他悶不吭聲的樣子,更討厭他那雙與顧玉章一模一樣的眼睛,每次看到這雙眼,她就會想起過去那段痛苦、屈辱的過往。

沒有這對父子,她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憋著裝屍呢?!”

顧惟的沉默激怒了她,李玉鳳聲音尖銳,拽著顧惟的頭發把他往外拖。顧惟頭皮被拽的很疼,伸手想要護住,又被李玉鳳一腳踹在肚子上。

她鬆開頭發,顧惟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李玉鳳居高臨下的踹他,一邊踹一邊說:“躲啊,現在怎麼不躲了?”

李玉鳳陪客時穿著細高跟鞋,鞋跟踹在身上格外的疼。顧惟護著肚子就護不住背,在李玉鳳麵前,他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顧惟的沉默讓這場暴力失色許多,李玉鳳不滿意:“啞巴了?給我

吱聲!”

尖銳的鞋尖踹過來,顧惟一擋,剛好踢到胳膊肘的傷口上。

顧惟疼的哆嗦,再也忍不住,哭著求饒:“媽媽,媽媽,媽媽!”

他來來回回叫著媽媽,聲音嘶啞。

李玉鳳動作稍頓,神色有些恍惚,看著蜷縮在地上的顧惟,眼神似乎有些慈愛。

但這份慈愛轉瞬便消失不見,恨意重新占據上風,李玉鳳用比之前更大的力氣踢打著顧惟:“媽媽,讓你叫媽媽,繼續叫!”

顧惟蜷縮在地上,每一秒都那麼難熬。

李玉鳳打累了,又酒氣上頭想睡覺,脫下高跟鞋砸向他,倒在床上沒兩分鐘就睡熟了。

顧惟靜靜躺著,身體因疼痛而痙攣,許久之後,才有了動作。

肚子火燒火燎的疼,每動一下都疼的吸氣,顧惟用了比平時慢上數倍的時間從地上爬起來,彎著腰,一點一點往外挪。

窩棚外麵是條一米寬的窄巷,路麵坑坑窪窪,積著一汪汪的汙水。

不遠處有幾個小混混在抽煙,看到顧惟出來,他們高聲談論:“傻子又被神經病給打了!”

顧惟背著他們向前走,背後的人哈哈大笑。

有個黃毛追上來,對他說:“神經病天天打你,你把他殺了吧,殺了她就沒人打你了,多好。”

顧惟停下腳步,盯著他看。

那人比顧惟要高大半截,卻不敢和一個遍體鱗傷的小孩子對視,他覺得丟臉,粗聲粗氣道:“看什麼看,想找抽嗎?”

顧惟還是執拗地盯著他,狼一樣的豎瞳像是要把他死死記住。

“老子讓你看!”黃毛握著拳頭砸過來,顧惟被打的撞到牆上。

“傻b,盯著老子還以為你多能呢。”

一拳把他打倒,黃毛又重新樹立了信心,吐了口吐沫,大搖大擺走了。

“嘭!”

有什麼東西碎了,黃毛扭頭一看,看到剛剛被打倒的傻子敲碎了一隻啤酒瓶。

傻子又在看他,黃毛想揍他的,這時候卻不敢動。

“媽的,神經病!”他低聲咒罵一句,離開的腳步變得有些快。

小團體的其他人笑著問他:“揍傻子爽不爽?”

黃毛點了根煙,沒說自己竟然怕了一個五歲的小孩:“你要好奇自己去試試唄。”

“我才不去,欺負小孩算什麼本事。”

顧惟沒有理會那些人的嘲笑,他收回視線,看著碎成半截的玻

璃瓶。

瓶口被他抓在手上,瓶身尖銳,碎玻璃被太陽照得反光。顧惟拎著啤酒瓶,回到窩棚。

窩棚裡,李玉鳳在呼呼大睡,沒有一點醒來的趨勢。

顧惟走到床邊,看著熟睡的媽媽。

她的臉和牆一樣白,眼睛周圍黑乎乎的,眉心蹙著,睡得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