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第17章

安村西門出去右拐五百米,有家廢品回收站,回收站的老板在此經營了十幾年,名聲挺不錯。

下午四點鐘,熱浪還沒有褪去,來賣廢品的人寥寥無幾。

“一共54個瓶子,算你五塊零五毛。”

老板抽出一張五元紙幣和五毛硬幣出來,遞給麵前的小孩,看他嘴唇乾的開裂,又拿了瓶礦泉水:“喝點水吧。”

顧惟接過錢,沒要水,小跑著出了回收站,拐進一條無人的巷子裡。

這巷子平日裡很少有人來,磚縫裡都長滿了青苔。顧惟再三確認過沒人,走到巷子拐角。

他蹲下,費力掰開腳下一塊磚。磚下麵,是數額不等的一遝紙幣。

這是顧惟的全部家當。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更彆說顧惟這樣又窮又苦的。

李玉鳳職業特殊,又對他不上心,經常一整天不回家,家裡沒有吃的,顧惟有記憶起就沒少挨餓。

以往住在小紅樓的時候,他總被反鎖在房子裡,沒東西吃隻能拚命灌水。後來小樓失火,兩人搬了出來,顧惟不再被限製行動,倒是過得比之前要好一些。

之前有一次顧惟餓極了翻垃圾桶,被李玉鳳撞見,她覺得丟臉,在大街上把他打了一頓。

當時回收站的老板也在,私下裡告訴他,可以撿塑料瓶過來賣錢。

顧惟就學會了撿垃圾養活自己。

從小挨餓的經曆讓顧惟知道錢是個好東西,好東西放住處不安全,他尋摸很久,才找到這麼個藏錢的地方。加上今天的五塊零五毛,顧惟已經存下了五十五塊錢,對五歲的孩子來說無疑算一筆巨款。

他把錢小心折好,放進口袋裡,張望著走出窄巷,走進路邊一家新開的精品店。

五分鐘後,顧惟從精品店出來,手裡多了個紮著蝴蝶結絲帶的紙盒。

小孩抱著紙盒,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底閃著雀躍的光,連腳步都透著輕快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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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翠花跟張義安說起自己姑娘可憐,情到深處流出兩行渾濁的淚水。

張義安翻了全身口袋掏出一張紙巾遞過去,一轉眼就看到顧惟走了過來。

他精神一振:“顧惟,你回來啦?”

胡翠花被他的話吸引,用手背揩了揩眼睛,順著張義安視線的方向扭頭。

隻一眼便愣住了。

這娃怎麼跟個黑猴一樣!

顧惟有點營養不良,之前一直黑瘦黑瘦的,被接到餘家後吃好喝好胖了點,可惜沒幾天就被李玉鳳帶走了。

這些日子李玉鳳不在,他沉迷賺錢大業,整天在外麵瞎浪,才幾天,就把之前長的肉全還回去了,臉又黑了兩個度。

胡翠花原本對這個外孫也不待見的,畢竟是渣滓的種嘛,之前聽張義安說李玉鳳打孩子還覺得無所謂呢,誰家孩子小時候沒被打過?

現在看到真人,她不這麼想了——村裡最窮人家的

小孩也比他身上肉多,這小外孫過的是什麼日子哦!

“真是作孽!”老太太拍了下腿,對女兒有些不滿。你說說是不是有毛病,要是真的恨你就彆生,生了又做賤人像什麼話?

“顧惟呀。”老太太儘力挺起背,走到顧惟麵前,說著彆扭的普通話:“我是你外婆。”

黑瘦的小孩看了她一眼,默然扭頭。

胡翠花有些尷尬。

旁邊的張義安上前:“顧惟還記得叔叔嗎?叔叔幫你把外婆找到了。”

顧惟從他身邊擦過,蹲下在地上摸出一把鑰匙。

他開門,張義安跟上:“外婆就是你媽媽的媽媽,她會對你很好的。”

正在開門的顧惟猛地扭頭,直愣愣盯著他看,琥珀色的眼睛在暗處似乎在發光,看的人心驚膽顫。

張義安晃了一瞬,回過神來在心底失笑,他一個工作好幾年的警察,竟然被小孩子嚇到了,說出去能讓人嚇掉大牙。

顧惟盯了他一會,若無其事扭頭,打開鎖準備進門。

張義安也想跟進去,卻被小孩轉身攔在門前。

他好聲好氣:“叔叔和外婆等你很久了,讓我們進去說好嗎?”

小孩固執地擋在門口,像個守護領地的小狼崽子:“走開!”

“好好好,叔叔不進去。”看出了他的抗拒,張義安往後退了兩步:“那你和外婆說說話好不好?外婆是來照顧你的。”

胡翠花上前,笑出一臉褶子:“乖孫孫吃了沒?外婆給你帶了烤餅。”

她從蛇皮袋裡拿出一包餅遞過去:“吃吧,這餅香的很。”

顧惟的視線從餅子上略過,重新定格在胡翠花的臉上。

作為母女,胡翠花和李玉鳳的五官很像,隻是因為年齡和性格的差異導致了些許不同。

這份相似令顧惟覺得厭惡與恐懼。

胡翠花手舉得有點酸了,看外孫沒反應,試探著上前一步。

她的動作似乎嚇到了顧惟,小孩猛地往後躥,一頭撞到門上,門被撞開,小孩一扭頭鑽進去,又嘭地把門關上。

外麵的兩個人在敲門。

“顧惟,你讓我們進去好不好?”

“乖孫,你開開門呐,我是你外婆。”

“……”

窩棚沒有窗戶,門內漆黑一片。

顧惟背抵著門板,感受到敲門的震動。他抱緊了懷裡的東西,身體因為緊繃而微微顫抖。

良久之後,敲門聲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