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顧夫子(1 / 2)

坐在小馬紮上, 林清清發現今日顧夫子與平日不大一樣。

他沒有如上節課所說講起《山鳥》這首曲子,而是在前台抑揚頓挫地念起彆的詩。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 不破樓蘭終不還。”

“將軍百戰身名裂,回頭萬裡故人絕。

易水蕭蕭西風冷, 滿座衣冠猶似雪。”

”一身轉戰三千裡, 一劍曾當百萬師。”

……

當林清清第三次和顧夫子對視之後, 她確定這是顧夫子在指點她。

她趕忙將顧夫子念的詩全部都記了下來,果然顧夫子念完這些詩後再沒看她一眼。

林清清仔細琢磨著這些詩句,再將《將軍令》的曲譜翻開, 有如醍醐灌頂, 她模模糊糊地好像有些懂了。

當顧夫子講完讓眾學子自由練琴時,林清清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舉步生風地走進學舍。

窗外秋風肅殺吹起一陣寒涼, 林清清清甜的聲音中竟也帶了幾分凜冽,“夫子, 我想再彈一次。”

眾學子們紛紛對這個孜孜不倦堅持不懈挨老師責罵的林家二小姐側目。

夏嫣一直偷偷關注著裴弈, 見窗外站著的裴弈一直乖巧地跟在林清清身後,便嫉妒得睚眥欲裂,她瞪著走進來的林清清眼底發紅。

聽到林清清說的話, 夏嫣更是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這人呐要有點自知之明,都被趕出去那麼多次,自己什麼水平沒點數。”

附近的學子們聽了紛紛點頭, 覺得林清清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 一節課要占用兩次時間。

眾學子們對林清清的行為表示不耐煩,可是台上的顧夫子卻滿懷期待,他沉著臉點了點頭, “再給你一次機會。”

林清清走到案桌前撫過通體幽黑的“蟬鳴”,拉開琴首的琴匣拿出甲片一一帶上。

“又來這套,浪費時間之前這甲片明明已經被顧夫子趕出去過了。”

“甲片已經不新奇了,再怎麼彈該趕出去還是趕出去。”

眾學子們議論紛紛。

夏嫣像想到什麼似的,從書箱裡翻出最近買的那本《甲片撫琴法》,上一次是大家不懂感到新奇,如今這書怕不是人手一本,她倒要看看林清清還能搬弄什麼門斧。

林清清並沒有在意眾人的或嘲諷或不屑的目光,帶著甲片的纖纖十指輕觸琴弦,“錚”地一聲肅穆的琴音響起,《將軍令》的前奏流泄而出。

這一次的前奏她沒有再選擇使用各種花哨的指法,隻是靠=點,抹,勾,挑最基礎的幾種技法展現出了一幅沙場點兵的威嚴場景。

百萬雄師就在腳下,將軍立於高台振臂高呼,赤紅的軍旗被肅殺的北風吹得飛揚。

風起,戰鼓擂,

將軍號令百萬雄師的豪邁壯闊被簡單的指法展現得淋漓儘致。

隨後鼓點突然密集起來,林清清撫琴的動作一變了,指尖翻飛間撥弦急速而有力,無數指法在她的指下傾瀉而出,讓人眼花繚亂。

若之前還是出征前號令如山的肅穆威嚴,那麼現在就是戰場中的殊死搏殺,浴血奮戰。

懸臂而搖指,俯身而掃弦,磅礴的氣勢在指尖流瀉,萬夫莫開的信念在清亮的琴音中流淌。

【恭喜宿主琴技通過頓悟突破,達成琴技中階成就。獎勵閨秀點十點。】

清亮而密集的琴音戛然而止,眾學子們都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這一次他們真正的被帶入了這首《將軍令》中。

仿佛自己便是那名號令三軍的戰將,即便會折戟沉沙,馬革裹屍,但是“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般死戰沙場的信念依然蕩漾在胸間。

顧夫子雙目赤紅地站在台上久久沒有說話,他被這首《將軍令》中視死如歸,披肝瀝膽的激昂感情觸動得甚至想投筆從戎大喊一句“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學舍裡安靜得針落可聞,眾學子們都沉溺於恢宏大氣,慷慨淋漓的報國還鄉之情中。

“林姑娘,你情雖不錯,但這甲片法可彈錯了太多!”

嘲弄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打破了眾人沉溺的情緒。

夏嫣站起身,自信滿滿地質疑著林清清。

“哦?”林清清輕輕揉捏著發酸的手腕,“我哪裡彈錯了?”

夏嫣拿起身前的琴,正坐而端,盛氣淩人地指導道,“你看好了,首先撫琴姿勢應該端坐,其二腰背挺直,你剛剛俯身傾身多次,其三你剛剛甲片掃弦的指法力度過重,手勢過急。”

“你見過真正的琴學大家演奏嗎,夏姑娘。”林清清抬眸眼神冷冽,“撫琴若要發揮其感染力必然有肢體的演繹,或掃弦俯身或正坐輕撚從來都隻是情感的抒發有何對錯。”

“沒錯,若隻會正襟危坐一絲不苟的彈琴,那撫琴和劈柴砍樹又有何區彆。”顧夫子聽到爭執從琴聲中回過神來,仍是久久不能忘懷,他看著如朽木般的夏嫣,第一次卸下溫和的麵具厲聲道,“學琴學的不是一向技能,不是劈柴也不是砍樹,不是一模一樣的角度和一成不變的力道。”

“要明白撫琴是一種情之所起,自然流露的一種愉悅自己也愉悅他人的心靈追求。”

“你若不明白,便不要再上我的課。”

夏嫣被一向和順的顧夫子責罵,頓時紅了眼眶,她不服氣地繼續喊道,“顧夫子,那她的指法一定是彈錯了,不信你們看這書,書上寫得明明白白。”

隻見她打開手中的《甲片撫琴法》,翻到第四十三頁念到,“若使用掃琴等技巧,最好力度和速度一致。”

“而林姑娘剛剛彈琴時速度時快時慢,輕重還不一。”夏嫣合上書斜著眼譏諷地看著林清清仿佛勝券在握。

其他學子們也打開了自己的《甲片撫琴法》,的確在掃弦這一節看到了這句話。

頓時他們看林清清的眼光又變了,情緒感染力雖好,但是這技法的錯誤也是實打實的。

“夏姑娘,這句話後麵是不是還加了備注:有些大氣磅礴氣吞山河的曲目除外。”林清清本就覺得這書麵看著有些眼熟,又聽到夏嫣念出來的句子,再看著夏嫣得意洋洋的樣子差點笑出聲,“這首《將軍令》就是備注裡麵說的波瀾壯闊豪情萬丈的曲子。”

夏嫣勃然大怒,怒目圓瞪,“你怎麼知道這加注裡麵說的就是你彈的這首曲子,你就是彈錯了在這狡辯!”

“因為這本書啊……”林清清拉長了語調,清透的雙眸裡藏不住的戲謔,“可是我寫的。”

林清清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夏嫣,“拿我的書打我的臉,夏嫣你是瞎嗎?”

夏嫣一臉的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是在書社買的鬆真大師最新推出的書……”

旁邊有看書細心的學子竊竊私語,“這序章裡鬆真大師特意寫了此書乃林二小姐林清清總結前人技法編撰,他隻是這個技法的推崇人之一。”

這鬆真大師出的書基本上學子們人手一本,粗心大意又難以置信的學子紛紛翻到第一頁序章,還真看到了鬆真大師的親筆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