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禦射(1 / 2)

第二日博士廳內, 諸位監丞夫子們都紛紛伏案批卷,案桌上擺著的朱砂紅批已經空了不少。

國子監男學子還沒考完經義和策論時,各位夫子監丞們已經開始批閱第一日女學子們的考卷。

女監生雖然與男監生一同在國子監讀書, 但考慮到女監生不用參與科舉,他們所出的題目比男監生的更為簡易淺顯, 考試時間便也更短一些。

批著批著一位監丞忽然停筆驚呼, “此份答卷不簡單, 經義全對,策論更是答得老練通達,實乃上等啊。”

遂將文章拿給在場的諸位監丞們鑒賞, 眾人看後皆紛紛稱讚不已, 都覺得是一篇佳作。

監丞揭開貼了密封條的卷頭,林欣顏的名字郝然出現在上麵。

不愧是入學第一, 眾夫子們紛紛點頭,的確才華橫溢。

另一位夫子卻批著批著越發蹙眉, 最後他竟然起身打包拿起自己批閱的考卷去了祭酒大人的繩愆廳。

“這…”祭酒大人接過兩份考卷沉吟片刻, “將那天監考的三位監丞都叫過來。”

怎麼會出現這種過錯,兩份男學子的考卷竟然混入了女學考試。

這次季中考男學子的考卷可不是與往日一樣一般的難度,這是今年的秋闈考題。

由於世家恩蔭子弟不用秋闈便能直接參與會試, 他們便將禮部的擬訂的鄉試秋闈考題拿來當做這次季中考男學的試題。

經義和策論題目都與秋闈一樣,隻是少了秋闈第三日策問問答這一試。

按這經義和策論的題量都是要考兩日的,每日五個時辰,而這女學籠共隻考了五個時辰, 一半的時間便算了, 秋闈題目涉獵之廣,難度之大,這的確也太難為女學子了。

“這…這兩份考卷可如何是好。”監考的監丞也是一臉緊張, 他也不知怎麼就拿錯了,最後拿了兩份男學的試卷,“這男學題目太難了,於女學子來說太過不公。”

“她們怕是隻能得末等”。另一位監考監丞擦了擦額角的汗說道:“要不通知她倆再考一次?”

“五個時辰,五個時辰她就寫完了!”批卷的夫子擺擺手,將批閱的一份答卷展開,“再考一次倒不必,此女比諸多男監生強多矣。”

在場的諸位大人一一翻過,上百頁考卷上字跡密密麻麻,經帖墨義精煉準確無一不對。

答題者的確是博通經籍,才學出眾。

字跡從開始的整齊雋秀到最後的淩亂潦草,看得出答者時間不夠而逐漸急迫的心情。

翻到最後,策論的破題也非常準確,論述詳實,通篇大氣淩然,既沒有過分賣弄文筆也沒有過分賣弄才學,一句句皆鞭辟入裡一語中的。

隻是最後戛然而止這沒來得及寫完的結尾,讓人心生遺憾……

時間的確是太少……

眾人皆在心裡感歎此女遠勝男學子多矣。

祭酒大人在翻開密封的卷頭,果然是林清清。

這篇策論開門見山直抒論點隨後引經據典,無數先賢大能手到擒來,立論詳實。

同上次所做的《勸學》一樣,風格銳利文采斐然。

拿著這份策論,祭酒大人不僅有些惋惜,如此卓絕了然的文章竟然沒有寫完……

眾人驚歎沉默中,批卷的夫子卻翻開下一頁開口道:“第一份考卷答得非常不錯,看得出此女才學不輸男兒,但另一份卻答得有些勉強。”

他抽出了壓在林清清下麵的第二份考卷,考卷上有大片空白,答者經義隻寫了一半,策論更是有些破題不當。

祭酒大人拿在手裡一頁頁翻過,仔細看了看考卷:“雖然這份答卷看起來雖然有大片空白,但是凡是寫了的地方便都是對的。”

“此女取舍得宜,心思機敏,否則這麼短的時間也答不到這策論。”

“雖然涉獵有所不足,於男子來說儒學經義背誦不夠,但在女子中也算佼佼。”

祭酒大人大手一揮,“這兩份試卷我來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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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一早便是禦射考試,天公作美,秋陽杲杲,一望無雲。

第一二日考經義和策論時,宋書意抓緊時間背了兩天四書五經拿到考卷時仍然是一臉抓瞎,上麵有太多句子他好像見過又好像沒見過。

策論的題目更是看得讓他摸不著頭腦,與考場上彆的學子抓耳撓腮冥思苦想不同,他倒是沒有多做掙紮,早早便交了卷。

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他一向坦誠。

飯要一口一口吃,這經義和策論日後好好學他總能會的。

經義策論沒考好,今天這禦射他必然要抓住機會,能考多高便考多高,這可是他最擅長的科目。

與以往的散漫不同,宋書意今日在馬場上做起了禦馬前的熱身動作。

弓身壓了壓腿,又活動了下前日複位後仍然有些發酸的左腕,還行應該沒有太大問題,裴弈倒也沒使太大勁。

想到這他抬眸向四周看去,因著是少年們都喜歡的禦射科,馬場上倒是熱鬨歡騰得很。

宋書意一眼就看見了安靜地站在角落的裴弈,他就像一捧薄雪靜靜佇立於枝頭看著紛紛擾擾的人間,無欲無求,帶著無邊的漠然。

裴弈好像察覺到什麼似的,如墨的雙眸望向他卻又麵無表情的將目光移向彆處。

陸豐倒是在一旁大驚小怪了起來,“老大,今日怎麼還熱起身了?”

宋書意拍了拍胸口,“你大哥我今日要奪下頭名。”

“平時不熱身大哥也能爭個前三,今日必能頭名。”陸豐慣會拍須溜馬。

考官們牽出眾學子的馬匹後,裴弈隨手接了一隻便翻身上馬。

從前日開始他便對這次考試的態度有些複雜,他在心中猶豫著自己應該考好還是考差。

上一次有這種煩惱,還是在他十二歲以前。

十二歲之前他一直用儘全力考取好名次,他日夜學習,勤奮努力,考得一次比一次好。

直到每一科他都奪得頭名,好無再好時,卻發現母親誇獎的永遠都是弟弟。

七歲之前父母對他嚴苛冷漠,他以為父母天生便是那樣正顏厲色不苟言笑的人。

直到那一年弟弟裴涵出生,他才知道原來父母並不是隻會責罵與冷漠,他們的溫柔與讚美,全都屬於另一個人。

隨著弟弟的長大,他逐漸變了,他越發的沉默寡言,因為他的聲音好像無人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