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爺怎麼到這來了?
滿倉本來隻是好奇,架不住同伴問心有愧,在他耳邊碎碎念。
“軍爺不是來這的吧,是去彆的地方的吧。”
“軍爺怎麼還在朝這邊走?”
“越來越近了,他是不是發現我沒乾活,要把我殺了?”
“彆過來了我知道錯了……”
同伴幾乎聲淚俱下,說的滿倉也緊張了起來,看著軍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然後大手一伸……
拿起了他們用完放在地上的小白壺,就要往地上噴。
“哎哎,彆亂動,你不好好站崗,大老遠跑過來給我添亂。”
好大的膽子!
滿倉倒吸一口冷氣,耳邊同時響起了同伴的聲音:“這人完了,運氣好挨頓揍,運氣差點,命就沒了。”
滿倉難得點了點頭,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兩人,腦子裡想起了幾年前,幾個孩子玩鬨,結果一句話讓軍爺誤會了,活活被人打死。再看看還在認真消毒的男人,一時間分不清是想看他挨揍,還是不想看他挨揍。
軍爺遠比他們想得脾氣要好,他訕訕地笑了兩聲:“我這不是……讓他們先頂著,來給你們幫忙嗎?”
“你有那麼勤快?”
“你不知道?”軍爺幫著挪開一塊木頭:“排骨說了,這城已經廢了,得重新建一座,到時候要給參與建城的人優惠,用不到一半的錢就能買房買地。我打算攢攢錢,在這兒給我兒子買個房子,以後娶媳婦用。”
說著,軍爺看了眼他們,道:“明天就不是我們隊護送你們來縣城了,得輪班,到時候優惠夠嗆能有我們的份。真羨慕你們能天天在這乾活。”
他們乾的活,連軍爺都羨慕?
滿倉帶著說不清的驕傲和疑問回去,第二天又順利選上,到縣城乾活,同伴卻被刷下去了。等下午回到農莊外,卻發現大家圍在一起,不知道在湊什麼熱鬨。
“那邊怎麼了?”
同伴今天沒能去乾活,睡了一天,斜著眼睛回道:“你不知道?那邊開了個雜貨鋪,賣各種東西,大家都去看熱鬨呢。”
滿倉擠過去,看清了那間雜貨鋪裡的貨物。
說是“鋪”,其實就是支了個小攤。各色糧食大大咧咧地放在筐子裡,攤主看都不看,仿佛是什麼不值一提的東西,隻是一心往麵前的攤子上放東西。
其實沒吃飽的滿倉咽了口唾沫,艱難地把視線移開,看向剛擺上的其他東西。
油汪汪的小方塊隨意放在盆子裡,味道很獨特,卻勾的人不停分泌口水,攤主說那叫“辣條”。有人經不住誘惑買了一點,一口咬下去還往外冒紅油,香得人嘴都合不攏。
新鮮粉嫩的桃子擺在一邊,個頭都不小,有人買了一個,據說能甜到人心裡去,一咬還往下滴水,那香味滿倉隔了好幾步都能聞見。
還有布匹,毛衣,醬料……
滿倉一邊看一邊咽口水,艱難地捂住自己剛發下來的工錢,一遍遍提醒自己,錢要用來娶媳婦,要用來買糧食給孩子吃,把他們都喂得胖乎乎的,要用來……
滿倉的視線一頓,一把推開前麵的人,指著攤主剛放上去的東西問:“這是什麼?”
攤主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傻子:“紙啊。”
滿倉瞪大了眼睛不說話,攤主看著好玩,一樣樣拿出來逗他:“這是筆,這是墨,這是硯台,哦,這是另一種筆,比毛筆更方便。”
說著,他拿出最後一樣東西:“這是《千字文》,教孩子認字用的,上學堂之前可得把字都認全了,不然同學要笑話哩。”
有人問了《千字文》的價錢,不貴,他再攢幾天就能買一本。
滿倉想買一本,給孩子留著,他幻想了一會孩子念書的情形,慢慢清醒過來,自嘲道:“怎麼上學堂啊。”
“去莊子裡上啊,”攤主說得隨意,絲毫不在乎滿倉他們聽了有多驚訝,他點了點滿倉露出了一點的工錢,道:“交錢讓孩子上學啊。你們在縣城裡乾活,工錢就挺高的,一直跟著乾下來,夠讓孩子上個半年學了。要是能加入護衛隊,那就能完完整整上下來,畢業了出來做個管事。”
攤主砸吧了砸吧嘴,糾正道:“要是隻有你在護衛隊,那全家都得勒緊了褲腰帶供孩子上學。頂好是你媳婦在繡品廠,這樣既能讓孩子上學,家裡還能時不時吃點肉見見葷腥,給孩子買點小零食。這日子可真是再舒坦不過了。”
滿倉愣愣地站在原地,過了好半天,茫然地轉頭,看向了長武縣的方向。
他娘臨死之前,揪著他的耳朵說,祖宗留下的房子在那裡,他家也在那裡,到哪都得記著回家。
可是,如果他能在另一個地方買得起房子,養得了大胖小子,還能讓小子平安長大,不被人平白打死,長大了還可以讀書認字……
那他的家,該在哪裡?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桃之夭夭 小可愛投喂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