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1 / 2)

乾朝的宗室勳貴個頂個的能生,當年京裡遍地都是王孫子弟。永寧伯爵位低微,不是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他本人走在街上都沒幾個人認識,他家的女眷更沒多少人記得。

高福忠之所以能有點印象,自然是因為這永寧伯府的二小姐與眾不同。

這可不是誇獎。永寧伯當年還是個侯爺的時候,他天天沉迷酒色,昏聵無能,偏偏認不清自己的能力,喜歡對彆人指手畫腳,酒品尤其不好。有次出門赴宴喝醉了,在興王府上大鬨一場,永寧伯夫人挺著大肚子去勸,卻被推倒在地,難產而亡,腹中的孩子雖然活了下來,卻癡癡傻傻,像是摔壞了腦子。

那天在場的人不少,又是在王府裡,鬨事的永寧侯很快被人彈劾,王爺也到聖前告了一狀。永寧侯很快變成了永寧伯,罰了幾年年俸,還禁足了幾個月,這才把這件事情翻過篇去。

乾朝王公貴族養得精細,各府的主子夫人也沒有死在彆人家,死得這麼窩囊的。不光當時赴宴的人家記下了這件事,就連皇上都有所耳聞,那天和興王下棋,聽說興王剛得了個大孫子,兩人說了幾句,話題就拐到了當年那個小姑娘身上。

永寧伯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人物,他家的情況也沒人知道。為了滿足兩位爺的好奇心,高福忠尋了個由頭去永寧伯府,去看看那個孩子到底如何了,腦子裡的毛病有沒有恢複正常。

高福忠去的時候,其實沒對那孩子的處境抱什麼希望。

那孩子還沒滿月,永寧伯就把側室扶正,有了新夫人。原來那位夫人家裡沒什麼權勢,死後兄弟來吊了個喪,再沒管過侄女的死活。

那個孩子在府裡無依無靠,偏偏因為她和她娘親,害的永寧伯掉了爵位,還挨了罰,本身還是個傻子,不會討好賣乖,不會告狀,日子怕是不怎麼好過,甚至說不定已經死了。

高福忠的想法沒錯。

新夫人怕彆人嚼舌根,倒是沒把人害死,但也差不多。以“為了她好”、“怕她在外麵受傷”的名義,把人關在一間外表看起來還不錯的屋子裡,打開門就能聞到陳腐的黴味,裡麵是用了太久破破爛爛的被褥,吃完還沒收拾的碗碟,還有一個木木呆呆,隻知道看著人眨眼的小姑娘。

小姑娘皮膚蒼白,似乎已經很久沒見過陽光,胳膊瘦得隻有細細的骨頭,渾身都沒二兩肉,身上穿著過分寬大的舊衣,上麵沾滿了飯粒菜湯,已經看不出顏色。

高福忠收了錢,告訴皇上那個小姑娘還是癡傻,但永寧伯府照顧得很好,吃穿用度無一不精,和其他大家閨秀都是一樣的待遇。

大家閨秀見多了,這小姑娘失去了她的特殊,皇上覺得有些掃興,揮了揮手沒再理會。高福忠見了那麼多穿金戴銀、奢靡無度的宗室,難得見到一個過得那麼淒慘的小姐,再加上那孩子長得實在是好看,倒是記在了腦子裡。

高福忠把準備好的說辭換了個樣,諂媚地笑道:“奴才愚鈍,聽您的名字聽了許多回,愣是沒想到是永寧伯的‘寧’”

宣寧:“……”

她仿佛看見天降一口大黑鍋,結結實實地罩在了她腦袋上。宣寧麵無表情,問道:“永寧伯是誰?”

高福忠:“……”

他也知道當年的事情不體麵,試圖一筆帶過,隻拉關係套近乎,說她和皇上是一家人。可宣寧一次次追問,還挑出了幾個前後矛盾的地方。他憋出了一頭的汗,仔細斟酌著用詞,還是把事情說了個清楚。

得知真相的宣寧:“……”

晦氣!

雖然說得含糊其辭,很多東西都省略了。不過原夫人酒宴上身死、永寧伯被罰、現夫人時隔半個月上位這幾件事是瞞不住的。那個永寧伯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多好的一個字,怎麼就得跟他扯上關係?

宣寧的名字自然是現代的父母起的,蘊含著美好的祝福。不過這話沒法說。她想起剛來的時候,突然被人從馬車上推了下來,掉進了野狗群裡,差點被狗咬死。危險近在眼前,她沒顧得上回頭看一眼推她那人的模樣,隻是依稀記得那個難聽的男聲喊她“妹妹”。

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來這一家子都爛透了。

宣寧一口喝乾了杯子裡的茶水,冷著臉不說話。

高福忠是個太監,他很清楚,皇上雖然還是皇上,但朝中權臣橫行,一個個肆無忌憚,吃穿用度比宮裡還精細。皇上說的話是他們想聽的,他們才會裝模作樣地行個禮去辦,若是不願意,那就“直言進諫”,把皇上氣得心口疼,連飯都吃不下。

可若是宣寧能承認自己宗室的身份,那……

高福忠很清楚,皇上好他不一定好,可若是皇上都失了勢,說話沒人聽,那他們這些奴才更沒有好日子過。誰不開心了都能來踩一腳,草席一卷,誰知道會被扔到哪個亂墳崗上。

這麼想著,他臉上的笑容又真誠了幾分,腰也彎了不少,笑道:“二小姐這些年過得可好。皇上仁義,當年沒少關心您,好不容易才從一隻手就能抱過來的小娃娃拉扯到那麼大。老奴還被派去了幾次,去看看您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