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蟬到達真定府之前的交通樞紐, 居住在鄉鎮的最外頭,盯著大門盼著盼著,盼來了騎著子龍哥哥馬兒的徐福。她感到又是失望,又不可思議。
徐福怎麼會騎子龍哥哥的馬?!難不成他們認識?
還好在此之前徐福給貂蟬留下了正直的印象, 他幫了貂蟬兩次, 做的都是好事,所以她覺得, 像徐福這樣光明磊落的漢子,應該是不會隨隨便便偷彆人馬的, 而子龍哥哥那麼厲害, 也不會放任自己的坐騎被偷走。
那麼隻可能是子龍哥哥主動讓出了坐騎,難得在戀愛事情上理智了一回的貂蟬攔住了徐福的去路, 她有一肚子疑問要問他,最主要的問題便是:子龍哥哥到底去哪兒了?!
徐福驅馬蹦騰而來,麵前突然出現了個人影, 嚇得忙勒住韁繩, 他生怕撞傷了人,以至於手都勒疼了。
白馬發出高高的嘶鳴聲,仰起前蹄急刹車,貂蟬往上一跳,抓住失橫倒仰過去的兩隻前馬蹄,將它輕輕放在地上,白馬打了個響鼻,蒙圈地在原地跺了跺腳。
她又伸手抓住了往後跌倒的徐福, 將人從驚魂未定的邊緣拉回來。
徐福回過神來,驚呼一聲:“怎麼又是你?”
曾被女土匪追了整整三座城的徐福回憶起了被死纏爛打的恐懼,徐福有理由懷疑,麵前這位容色上佳、性格爽利的女英雄對他有意思!
他心肝一顫,警惕道:“你為何屢次跟蹤於我。”
貂蟬聽他倒打一耙,不由怒了,提高了聲音質問道:“誰跟蹤你了!你為何會有子龍哥哥的馬?”
徐福詫異道:“這馬是我在山野中撿到的,它無主。”
“無主的野馬哪來的韁繩,況且前幾日我才見到子龍哥哥騎著它,”貂蟬瞪他,一雙美目瞪圓,杏眸似貓。
徐福好聲好氣解釋道:“我在發現它時,曾在周圍尋找它主人的足跡,並沒有找到有人的蹤影,這馬沒有馬鞍,定是被人放野山林了。”
貂蟬疑惑了:“子龍哥哥急著回真定,好端端的放走馬做什麼。”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見徐福不似撒謊,此前被救了幾回的好印象令她相信了他的說辭,貂蟬攏下腦袋,垂頭喪氣地轉身就走。
“等等!”
徐福有些心慌,他擔心自己當真騎走了彆人的馬,害其他人無法在天黑前趕到鄉鎮,若是馬主人在他騎走馬後又來尋馬了該怎麼辦?
徐福急切道:“騎走你兄長的馬我很抱歉,不如我幫你折回去再找找他?山中野獸眾多,若不在天黑前趕到城鎮,夜晚可不安全啊!”
聽徐福誤以為趙雲是她哥,貂蟬眨眨眼,她搖頭說道:“我知道他一定會來這裡,所以還是在這裡等他比較好,他的武藝很好,野獸是不會對他構成威脅的。深山老林的,折回去找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
貂蟬打算繼續等待趙雲過來,這一座鄉鎮,是冀州山脈距離平原唯一會經過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真定府了。
徐福見她失落,心裡過意不去,他提議道:“你既然要在這裡等他,我將馬給你吧,等馬的主人與你碰麵,你再還給他就是了。”
貂蟬問道:“你也不怕我是騙子,要向你騙馬?”
“怎麼會,”徐福驚奇道:“姑娘身手非同凡響,定不是等閒之輩,徐某雖是山野閒道,眼光還是略有幾分的。”
他也是再三確認貂蟬對他沒意思,才敢走近一些說話的。
時逢秋季,本該是即將豐收的時候,他們走在鄉鎮中卻很少看到勞碌的百姓,家家戶戶閉門不出,這座鄉鎮看似有好幾百口人,實則景象蕭條。
貂蟬正與徐福說著話,卻見衙門官兵巡邏於鄉鎮,家家戶戶敲門去喊人,那些官兵麵目嚴肅冷漠,但凡有閉門不出的百姓都被他們破開屋子硬闖而入,但凡是男丁都紛紛被抓了出來。
貂蟬見狀,拉了一把徐福:“先彆在街上說,我們離開這裡。”
徐福皺眉道:“鄉鎮衙門不愛護百姓,卻做破門而入之舉,橫行霸道,究竟還有沒有枉法!”
貂蟬一巴掌糊在他背上:“小聲點,那是來征兵的。”
“征兵就征兵,為何要做強盜入室搶掠之舉動,未經百姓答應而破門而入,未免太過野蠻,”徐福不讚同道。
這時候,那夥官兵已經注意到了他們,有領頭人手持佩刀,聚集而來,呼喝住他們道:“你們兩人,究竟是何身份?縣令大人奉命先來征兵,但凡是戶籍內的男丁都必須跟我們走!”官兵見貂蟬絕色容顏,呼吸停了一秒,眼中有驚豔之色。
徐福見狀心下一驚,對幾人回答道:“吾乃徐福,潁川郡長社縣人。”
聽聞他是潁川人士,官兵們表情一鬆。
潁川出名士,與他們這些邊境蠻荒之地全然不同,衙兵乍一聽潁川地名,就感到高大上,不敢輕易得罪徐福。
領頭人見徐福拿出路引作證,對他們非常客氣,隻是離去前多看了貂蟬兩眼,其中眼神令人反感。
貂蟬倒是沒什麼感覺,她藝高人膽大,區區鄉鎮衙兵,她還真沒放在眼裡,倒是徐福皺起眉頭,瞬間改變了自己將走的主意,對貂蟬說道:“我打算見一見白馬的主人,等他來了這裡我再走。”
貂蟬奇怪道:“你要見子龍哥哥做什麼?”
徐福總不會說是擔心她個人安全,他自己知道是因為熱心腸,不放心萍水相逢的女子被心懷叵測的惡兵盯上,可他若信誓旦旦說來,她定是不信的,還會以為他多管閒事。
畢竟她的武藝能夠一把掌扇飛心懷不軌的惡霸,可她再厲害,能一人對峙一隊人嗎?況且衙兵手中還有武器呢!
徐福說道:“我覺得我與白馬的主人有緣。”
他說話這話,卻不想麵前的女子突然就發怒了,橫眉冷眼警惕瞪他道:“你死了這條心,子龍哥哥是我的!”
還有緣,有緣個鬼!
不管是男是女,隻要是情敵,全部都給我扼殺在搖籃中。
徐福:???
他們這邊正說著,前來征兵的衙兵們又破壞了一戶人家的大門,從中扯出一個男丁來,那男丁已是滿頭白發,看上去年紀很大了,他們聽到領頭衙兵嫌棄地說道:“雖然年紀大了,但到底是個男人,帶走!”
卻聽有女子哭喊著“爹爹”,從屋內跑出拽著衙兵,懇求道:“爹爹已經五十歲了啊!不符合當兵的年紀,他有風寒症上不得戰場啊,如此一去可就沒了活命的機會,求求這位官老爺,放過我爹爹吧!”
領頭衙兵冷漠無情,甩開了女子的手,淡淡說道:“莫說是五十歲,就是六十歲,七十歲,縣令有令,隻要是個男人,都得充入軍營!上不得戰場,可以去挖道,去做勞役,總有能用得上的地方。”
女子哭聲淒慘:“我父女兩人相依為命多年,官老爺將我爹帶走了,我以後還能有活路嗎?家裡沒了男丁,我可怎麼活,你是想要我的命啊!”
豆蔻年華的女子,長得清秀,雖是一鄉村婦,卻也能入眼,衙兵嗤笑一聲,拽著她的手說道:“既然如此,你與我們一同走,家裡沒男丁活不了,跟了爺,爺幫你活命。”
女子麵露驚恐之色,強烈掙紮,大喊不要,又喊救命,如此情形,若再有人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拳打惡劣衙兵,腳踢強搶民女惡霸,救出弱小無助老人,幫助孤苦少女,可不正是電視劇的開場?
天空一聲巨響,徐福閃亮登場,卻聽他怒極一喝,引衙兵紛紛回頭。
貂蟬抬頭望天,見烏雲密布,似要下起暴雨來,又見徐福愣頭青一樣行俠仗義,而衙兵人數眾多,很快就將他圍了起來。
徐福原想將這群人給打跑,卻不想高估了自己的武力,三拳難敵四手。
他還不忘回頭喊道:“你們先走,不用管我。”
豆蔻少女哭泣喊道:“恩公,我們不能拋下你啊恩公!”
老人喊著:“丫頭,丫頭快走吧,彆管我了!”
場麵一時有些雜亂,又像是一場鬨劇。
貂蟬掏了掏耳朵,輕歎道:“馬上要下雨了,你們還這麼吵鬨,這場鬨劇也該結束了吧?”
於是她一手拎一個,將衙兵丟遠了一些,又拎起徐福,牽著白馬,往自己買下的院子走去。
豆蔻少女抱著自己險些被抓走的爹爹,嚶嚶哭泣。
老頭兒拍了拍少女,對她低聲道:“此時不走,等以後就走不了了,我們回去收拾細軟,今日就離開這裡,興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少女猶豫了一下,望向了貂蟬離開的方向,輕咬下唇,哭著點了點頭。
貂蟬一路拎著徐福回到院子裡,見他像脫水的魚,撲騰個不停,貂蟬滄桑地歎息一聲,對他說道:“我見你身高體壯,正直有禮貌,還以為你讀過書,明事理,卻不想是個一根筋的莽漢,做事全不考慮後果,我真懷疑你是如何從潁川一路活到這裡的。”
徐福撲騰了兩下,見掙紮不下來,不動了,他麵目肅冷,不悅說道:“我哪裡不考慮後果了?我所做的,都是救人之事,為的是在這亂世中救助這些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們,我學習武藝,難道不該用在懲惡揚善上嗎?”
“你救得了他們一時,卻不能救他們一世,那對父女若是聰明,就該立即離開這個地方,若是不聰明,下次還不是會被官兵給找上門,”貂蟬淡淡說道,她的眼神冷漠,有著看透一切的置身事外。
徐福落地後站直,他皺起眉頭,非常不讚同貂蟬:“看來,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既然見了,我定會出手去救他們。”
“你莫要忘記,是冀州牧袁紹下令征兵的,你可以打跑幾個衙門兵卒,可你敵不過大軍隊伍,你便是殺死了這些衙兵,殺死了這裡的縣令,也無法救這裡的百姓,因為下令征兵的是袁紹,除非你有抗擊袁紹的雄厚力量,而事實卻是,你隻有孤身一人,”貂蟬低頭拴好了馬兒,摸了摸白馬柔順的毛發,美目溫柔。
這是子龍哥哥的馬兒,她定要好好待它,把它養得白白胖胖的!
徐福情緒突然低落下來:“你說的不錯,我確實不能一人對抗整個軍隊。我從潁川而來,見過眾生困苦,救了一個又一個,可還有更多的人等著我去救,我學習武藝根本沒有用,這一身本事,除了為個彆人出頭,根本無法為百姓們去做些什麼!”
“你想發揮武藝,何不去投身軍營?反而在山野裡修道,”貂蟬奇怪道:“我之前就覺得你這個人很奇怪,好好的一個道士,做的卻是俠客做的事。”
“投身軍營,去與那些惡人同流合汙嗎?”徐福一口反駁道:“我走過這麼多州郡,沒有哪一個軍隊給我留下好的印象,官府與匪賊勾結,與豪強、富商勾結,魚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苦的是百姓。現在天下四分五裂,各州郡都有坐擁兵眾的豪強、諸侯,我看他們爭鬥,耗費人力物力不知凡幾,為了自己的利益,去侵占良民的土地,有力量的人肆意妄為,沒有力量的人隻有被壓迫的命運,沒有枉法,沒有天理,這亂世究竟要何時才能結束。”
“大聖人,你可真是個大聖人,”貂蟬拍桌狂笑,她算是知道了,徐福也是個“傻瓜”,看看他迷茫的小眼神,還是個在迷途中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