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誇獎自己,花斑虎得意齜牙:兩腳獸還算有點眼光。
郭嘉說道:“你們說它是從常山跑來的,難道你們是常山人嗎?我叫郭嘉,表字奉孝,潁川陽翟人士,還不知兩位如何稱呼呢?”
貂蟬覺得這個名字叫“國家”的男人,太話嘮了,看上去長得人模狗樣,卻總讓人手癢想揍他。
他為什麼這麼能侃大山?
趙雲沉默自持,到底禮貌性地回答道:“趙雲,常山真定人,此為舍妹趙蟬。”
貂蟬拉了拉他,委屈巴巴:“明明是未過門的娘子。”
趙雲摸摸她頭,無奈道:“出門在外,蟬蟬也需多小心一些,此人來曆不明,應當提防著,不可輕易坦言相告。”
郭嘉一字一句全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時竟無言以對。
這趙雲莫不是故意的?
貂蟬笑了,樂得不行:“是,我聽子龍哥哥的,多提防著點他。”
貂蟬拉了拉趙雲,在他疑惑的眼神中示意他附耳聽來,也不知她說了什麼,少年人瞬間紅了臉,而貂蟬則捂嘴偷笑,像隻偷腥成功的貓。
貂蟬:我以後會努力,早晚有一天讓子龍哥哥把這句“舍妹”換成“拙荊”。
貂蟬熱情似火,明媚如朝陽,趙雲被這記直球擊得渾身一顫。
郭嘉抬頭望天吹口哨,感慨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可真不會照顧老年人的心情。”
貂蟬說道:“你也不過二三十歲的樣子,還不致於自稱老年人吧!”
郭嘉不可思議道:“二三十?!你覺得我有二三十?!”
“都有白發了,還一身老胳膊老腿的,跑幾步就喘,跑完就癱軟,你看上去真年輕啊,四十幾歲了?看上去倒像是三十多的樣子。”
郭嘉氣得仰道:“我才二十一!你這沒眼光的小丫頭片子。”
貂蟬:“你說誰小丫頭片子,真當我不敢揍你了?”
仆從走在一旁,對郭三歲的童心無奈極了,隻得對還算沉穩的趙雲打招呼道:“主家玩心重,倒是令公子見笑了。”
“沒事,”趙雲道:“蟬蟬也不是真的生氣,隻是拌嘴罷了。”
待一路走到清河郡,郭嘉時不時會伸出手在高高的虎背上指路:“走這條路。”
沒多久,他又指路:“走那條路。”
貂蟬麵無表情說道:“我覺得你在瞎指揮。”
郭嘉望天高歌:“我有沒有瞎指揮,你猜呀,你猜呀!我有沒有瞎指揮,你猜猜看呀?”
貂蟬指著地勢說道:“你定是在瞎指揮,這裡往上走越發陡峭,八成是死路。”
郭嘉收了聲,視線莫測,他又唱起了童瑤:“螞蟻搬家了,要下暴雨了,水淹了家門,隻能往上跑。”
趙雲觀測一番,發現確實有將下暴雨的前兆:“先生讓我們往上走,是因為上邊有避雨的地方嗎?”
貂蟬摸著下巴分析道:“一路走來,這山上的岩石多為碳酸鹽岩構成,在石灰岩裡麵,含有二氧化碳的水,若山體也是這個構成,可能會有洞穴,高處陡峭,易有洞穴入口。”
貂蟬說的話並不能被人所理解,她卻有一點說對了,上頭確實有洞穴。
郭嘉說道:“那洞穴還是我與公達路過此處發現的,距離這不遠。”他多看了獨自沉思的貂蟬一眼,若有所思。
“公達,可是荀氏公達?”貂蟬驚訝道。
“確實,怎麼,你認識他?”郭嘉饒有興致問道:“你去過長安?”
“沒有,隻是聽說過,”貂蟬輕哼一聲,不理會他的試探。
待找到洞穴,一行人休整下來,郭嘉手腳笨拙地爬下虎身,又向他們分析起接下去要走的路線。
“袁紹現在的重要兵力都集中在了河間,清河郡內與河間並無交集,可一旦平原被田楷攻破,田楷將聯合渤海公孫範一起攻取清河,這裡也有淪為戰場的可能,所以我們要快一些,沿著北麵走才安全。”
“先生走在山林野道間,對山下局勢卻能洞悉了然,實非常人,”趙雲說道。
“好說好說,不會多讀了幾本書,多走了幾步路罷了,再加上瞎蒙瞎猜,也就這樣了,”郭嘉聳肩攤手,怡然自得,頗有山野閒人隱士的風範。
貂蟬嘀咕著:“不就是瞎猜麼,是人都知道要往北走繞開官兵的,你怎麼不猜田楷和劉備已經拿下平原了呢?”
“若如此,我們一路走來定不會這麼安寧,袁紹會派遣兵卒前來搜索山林斥候,”郭嘉低哼一聲,分析道:“袁紹現在看似節節敗退,實則在積蓄反擊的實力,公孫瓚必將遭遇大敗啊!”
趙雲意外道:“何以見得?”
“這不是明擺著嗎?”郭嘉細數袁紹帳下規模,指出其中盲點:“你看看現在這些將領傳出來誰出場了嗎?而幽州呢,出了公孫瓚還有彆的大將嗎?幽州牧又擺明著無力支援,不輸才怪。”
貂蟬視線漸漸詭異:“你又知道了?”
郭嘉拍胸自豪道:“不是我說,這世上就沒我斷錯的生死,我說公孫瓚要完蛋,他不出一個月準完蛋!郭某人學得這一身本事,看人還是很準的,幽州牧有婦人之仁,無男兒剛雄之氣,可壓不住屬下們,即便有領兵作戰之能,也不過是曾經仰仗著呂布的女將,區區十七歲女娃娃,如何能有魄力統帥得住一州。也不知她給公達灌了什麼**湯,讓他一心去幽州投效。”
貂蟬低頭暗想:荀攸跑去幽州找我了?他找我做什麼?
郭嘉誇下海口道:“我還可以斷言,公孫瓚死後不出半年,幽州就會入袁紹之手。”
趙雲目光詭異,保持沉默。
貂蟬:“嗬嗬。”
郭嘉問道:“你笑什麼?”
貂蟬認真道:“沒有啊,我隻是覺得先生說的太對了,你可真是料事如神的神棍!”
郭嘉臭不要臉地反駁道:“你該誇我料事如神、智多近妖!神棍可不是好詞。”
“先生大智慧,怎麼不去尋一明主投效輔佐,反而閒居山中?你看好袁紹,現在去幫袁紹以後豈不是能升官發財?”貂蟬反問道。
“不不不,我可不看好袁紹,袁紹他不行,”郭嘉連連否認道:“我還沒見到值得我投效的明主。”
貂蟬鄙視道:“我看你是沒有能耐,就會自賣自誇,袁紹壓根看不上你吧?”
郭嘉可不在乎一個小姑娘的挑釁鄙夷,他隻覺得不痛不癢,望著外頭綿延不絕的雨水,還有山下被淹沒成河的林道,郭嘉幽幽說道:“我本閒散之人,縱使有一身才學,可掃儘狼煙歸儘天下的明主又在何處等我呢?人曰男兒英雄當建功立業,若不能擇一誌同道合的明主傾儘一生輔之,那該有多遺憾啊!”
貂蟬牙酸地說道:“天下漢臣,為歸漢統而戰,天下諸侯,為野心而戰,天下百姓,為生存而戰,不就是那回事,本末倒置的爭鬥不休,殊不知得民心者得天下。”
趙雲動容:“得民心者得天下......”
貂蟬笑道:“子龍哥哥,他們都不會玩,所以才會選擇最末流的武裝戰鬥。”
趙雲不解道:“戰爭是最末流的?難道還有彆的方法能夠讓那些諸侯們逐鹿天下嗎?”
“有,方法多的很,”貂蟬眨了眨眼,難得撒嬌道:“你以後看看就知道了嘛!”
郭嘉惡寒打了個激靈,受不了地倒退一步,他不可思議道:“現在的小丫頭為了騙心上人歡心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了。”
他見趙雲竟還深信不疑,一臉我看錯你了的表情指責道:“她胡說八道,你也順著她?”
趙雲搖頭,耿直說道:“蟬蟬不會說大話的。”
郭嘉一噎,搖頭哀歎道:“完了,完了。都來情人眼中出西施這一套了,以後還怎麼做大事。我看你這小英雄是個人物,沒想到是拘泥於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到底是沒長大的孩子啊!”
貂蟬怒了:“你彆瞧不起人喂,我看你才是胡言亂語,還裝瘋賣傻呢!”
“我胡言亂語?”郭嘉較上勁了:“你信不信公孫瓚一個月內就得完蛋!敢不敢和我打賭?”
貂蟬氣勢洶洶:“賭就賭,既然要賭,有賭注沒有?”
郭嘉哈哈大笑:“就以一個月期限為賭,以一個月為我做事為賭如何?你若輸了,就給我端茶倒水一個月!敢不敢?”
郭嘉眼神犀利,目含挑釁,他聽這小丫頭對這天下局勢誇誇其談,仿佛結束這亂世是多麼簡單的一件事似的,他感覺受到了冒犯,有一種自己的信仰與期盼被他人不放在眼裡的不悅。
郭嘉:就教訓一下這個小丫頭,讓她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貂蟬聽郭嘉自以為是評價趙雲,早已是火冒三丈,她幽幽說道:“反之亦然,若你輸了,也給我做一個月端茶倒水的仆從!我有何不敢?賭就賭!”
郭嘉冷笑:“好一個桀驁不馴的丫頭。”
貂蟬回敬:“好一個滿口胡言的騙子!”
這兩個幼稚鬼,還吵吵起來了。
忠仆無奈,望向沉穩鎮定的趙雲,精神一振!
看看趙公子多麼穩重啊,即便姑娘怎麼鬨都麵不改色,他也要向趙公子學習,任主家去折騰我自巍然不動!
雨停以後,幾人下山,待到清河與陽平交界,自山上可見其下千軍萬馬交戰的廝殺灰煙,帥旗飄揚,而靠近己方的人數顯然比敵軍少上不少,沒多久,清河守將便下令收旗撤軍,死守城門。
遙望山脈遠處的清河郡城牆,郭嘉嚴肅說道:“田楷的速度比我想象中還要快。”
貂蟬眯眼沉思道:“軍有餘力可誓死決戰,而守將下令撤軍歸城,虛晃一招嗎,想要請君入甕?”
郭嘉的疑惑與趙雲的話同時響起。
郭嘉:“你怎麼看出來的?”他隻看出了清河守軍的弱勢,沒看出他們還有餘力。
趙雲:“這裡不安全了,蟬蟬。”
“我知道,”貂蟬點頭。
郭嘉沉吟道:“此處地勢高峻可縱觀戰局,清河守軍閉城不出,田楷若將在此駐軍攻城,定會派遣斥候來,我們快離開這裡!”
“不,”貂蟬冷眼望著遠處的田楷之軍,斬釘截鐵說道:“我們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