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前二十幾年,荊霧崖都不知道被附身是什麼感覺,今天總算知道了。
一股冰冷的氣流順著信紙鑽進他的體內,有一雙無形的手溫柔地推搡著他的靈魂,讓他的靈魂與身體出現錯位,對方繼而在狹窄的縫隙中擠占一個位置。
在同一具身體中,兩股不同的意誌緊密地貼籠在一起,來自戰場的血與火的氣息熏陶著荊霧崖的殺意。
他對自己的身體突然產生了一股似是而非的陌生感,每做一個動作,四肢百骸都像是浸泡在黏膩沉重的膠水中。
一股莫名的怨恨在心中騷動,對於殺“人”的恐懼和良心的掙紮,“哢嚓哢嚓”兩下被剪斷了。
明明他自知處在束縛之中,卻又覺得無比自由,仿佛開啟了隱藏於大腦深處的潘多拉魔盒,他被暴走與毀滅驅使著獨自狂歡。
陳烽火的手穿插在他的十指之間,帶著他舉起了尖刀,然後……
吳建強便又死了一次。
尖刀刺入血肉,受害者絕望的尖叫被死亡所吞沒,化作鈍刀子切割著他的人性底線。
有什麼不一樣了。
回不去了。
不過……
好愉快啊。
【恭喜你謀殺一名無辜受害鬼魂,你啜飲絕望與恐懼,首次迎來了來自噩夢影院的嘉獎。】
【你解鎖了空星級角色套裝《紅眼殺人魔》。】
【《紅眼殺人魔》空星級:夜色降臨,紅眼殺人魔徘徊在黑暗中,切忌與他的眼睛對上。】
【裝備條件:處在厲鬼附身狀態下才能裝備該套裝。】
【套裝效果:眼神威懾強化。】
看到手機提示的消息後,荊霧崖總算理解了那段開場白。
【你是邪惡、汙穢、殘暴的化身。】
【你是一切噩夢的集結體。】
【你從地獄爬行而來,誓要給這個世界帶來恐懼。】
看來,噩夢影院打從一開始就希望他走上這條路。
“草,被算計得明明白白。”
完成行凶後,荊霧崖閃身躲到了一旁,陳烽火則及時解除附身狀態。
信紙:感覺如何?
荊霧崖長舒一口氣,身體的熱量被陳烽火一同帶走,引發微微顫栗。
他的雙眼在短暫的呆滯無神後,倏地被一束寒光破開,變得愈發墨黑、愈發深邃,帶著瘋狂與饜足的禁忌情感。
“淦!爽翻了!!”
荊霧崖壓低了嗓音,卻壓製不住野獸般的興奮。
信紙:……
信紙:啊是這樣嗎?
陳烽火無法理解,畢竟他在附身荊霧崖的時候,不僅不舒服,還覺得有些煎熬。
荊霧崖身上的陽氣十分濃鬱且充滿著侵略性,如太陽般炙烤著他的魂體。
陳烽火原先還擔心荊霧崖會元氣大傷,現在看來,自己反倒才是受苦的那個。
荊霧崖笑嘻嘻地說:“老陳,以後咱們有空沒空就合體行凶,今天我們都是第一次,所以不太熟練,以後多磨合磨合就好了!這就是日久生情,你說呢?”
他的表情裡帶著詭譎的邪氣,從這一刻起,他們一人一鬼被罪孽纏繞在一起。
然後,攀附著對方墮入地獄之中。
……
在荊霧崖的觀察中,黑白小醜鑽進了浴室裡,開始殘忍地對待吳建強的屍身。
他剝下吳建強的皮囊披在自己身上,挖開肚皮啃噬內臟,異常的食欲融合著惡劣的趣味,讓畫麵變得格外惡心。
荊霧崖想到了貓捉到老鼠後,往往不會在第一時間將老鼠吃掉,而是會先將老鼠活活玩死。
小貓咪能懂什麼呢?它們隻是覺得這樣好玩罷了。
這種源自於高等種族的高傲與惡意,才是自然的本質。
由此可見,道德這種東西,在黑白小醜身上並不存在。
荊霧崖用手機偷偷拍下了現場畫麵後,麵無表情地折返回餐廳。
此時,鬼魂們都已經用完餐,正聚在一起玩桌遊,場麵十分熱鬨。
荊霧崖走到了其中一桌的旁邊,目光對準了兩個其貌不揚的男生。
“我記得你們是吳同學的朋友,是吧?”
“你是張偉,你是方明?”
他語氣淡然,表情沒有分毫心虛,仿佛隻是普普通通地打一聲招呼。
吳建強的兩個小弟對視一眼後,驚疑不定地點了點頭。
“對,你有什麼事嗎?”
“額……我們吳哥莫非惹到你了?”
荊霧崖將近一米九的體格和冰山般冷硬的氣質組合在一起,極具威懾力,張偉和方明開始惶惶不安。
一想到吳建強今天像是來了大姨夫般的脾氣,他們絲毫不敢低估對方能有多麼會闖禍。
“他沒惹到我。”荊霧崖搖搖頭,“我剛剛和他聊了兩句,他讓我過來找你們,既然你們玩得那麼開心,那我和他說你們沒空好了。”
荊霧崖轉身就要走,張偉和方明反倒是坐不住了,火燒屁股般站了起來。
“不不不,還是吳哥重要,我們跟你一起去!”
想也知道,要是吳建強知道自己在宿舍裡無聊摳腳的時候,他的兩個小弟卻在餐廳裡和妹子玩桌遊,事後肯定會讓小弟們好看。
“抱歉,我們先回去了,之後有空再一起玩。”張偉和方明朝同桌的女生道了歉,便跟著荊霧崖離開餐廳。
路上,他們還不停地說:“大哥,求你不要跟吳哥透露我們剛才在玩的事好不好?”
荊霧崖微笑回應:“我不是個多嘴的人。”
張偉和方明鬆了口氣,連忙拍起了荊霧崖的馬屁,誇他酷帥狂霸拽,有街頭霸王的風範。
餐廳到男生宿舍的路很近,也就兩三百米的距離。
推開宿舍的門。
“呼——”
濃鬱的血腥味順著氣流撲麵而來,衝得張偉和方明頭皮發緊,忍不住乾嘔了一聲。
“嘔……什麼味道啊這麼難聞?”
“吳哥你在浴室嗎?”
張偉和方明匆匆走向浴室。
“嘩啦啦——”
強烈的水汽中,他們隱約看到有個瘦削的身影蹲在地麵上嚼東西。
看發型是他們大哥,但體型對不上號。
“嘎吱嘎吱……”
牙齒撕咬血肉的聲音莫名刺耳,如魔爪在他們的鼓膜上輕輕撓動。
再往前幾步,視線終於清晰起來。
穿著人皮的黑白小醜扭過頭,手中捧著一團腸子,粘稠的血液染臟了他的大半張臉,但從他燦爛的笑容裡可以看出他正在愉快地用餐。
再看地上躺的那具不堪入目的殘屍,按照肌肉量和骨架大小,隱約能夠分辨出他的真身。
“吳、吳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