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展開了手帕,就看到了手帕裡麵包裹著一節已經泛黃了的草莖,草莖粘著一些蛋清,已經乾了,黏在草莖和手帕上。
張元看到了草莖,臉色一變再變。
寇季冷冷的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經做了,那就應該收拾乾淨首尾。似你這種做事收不乾淨首尾的做法,很容易被人盯上。”
張元原本還想在寇季麵前請功的,如今看到了這東西,再也沒有居功自傲的心思。
他單膝跪在地上,鄭重的道:“小人該死……”
寇季盯著他,收起了冰冷的語氣,淡淡的道:“你應該慶幸自己做事足夠謹慎,隻留下了這麼一個尾巴,還被我及時抓在了手裡。
若是你留下的首尾太多,你現在就是一個死人。”
張元抱拳道:“多謝小少爺不殺之恩。”
寇季收起了冰冷的語氣,雙腿蜷縮在了床榻上,詢問道:“禦醫不是說林特那老倌還能活一年半載嗎?怎麼就死了呢?”
張元垂下了手,站起身,弓著腰站在寇季身前,低聲道:“林特從驛站裡離開以後,小人就一路跟著他們,他們到了鄭州以後,林特就開始吐血了。
林府的仆人找了幾個鄭州當地的大夫給林特瞧病,那些大夫拿林特的病沒有辦法。
林府的仆人們隻能加緊了趕路的速度,似乎是打算快點到汴京城,找汴京城裡的禦醫診治。
隻是在趕路的時候,沒照料好林特,讓林特又感染上了風寒。
林特在快到汴京城的時候,病死在了汴河畔上。”
寇季幽幽的道:“我還以為林特能逃過一劫,沒想到,我沒有收了他的命,天卻收了。”
寇季自語過後,目光落在了張元身上,又問道:“林特回京的路上,你沒有再出手吧?”
張元趕忙道:“您吩咐過,不許林特活著出現在真定府,卻沒說過不許他活著回到汴京城,所以小人在他回程的路上,並沒有再動手。”
寇季聞言,緩緩點頭。
他對張元吩咐道:“給我牽驢的那個家夥,撞上了大運,被楊文廣看中,收入到了軍中調教,打算讓他做一個跳蕩兵。
如今我正卻一個牽驢的,你就負責為我牽驢吧。”
不等張元搭話,寇季又笑眯眯的道:“我騎的驢,可不會吃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張元聞言,臉色一變,再次跪倒在地上,沉聲道:“小人絕不敢對小少爺您的驢子動手腳。”
寇季擺擺手,“諒你也不敢,下去吧。”
張元起身,張了張嘴,還要說話,可見寇季沒有聽他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就把喉頭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等到張元下去以後。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淡然的道:“總算是少了一樁麻煩……”
“哐當……”
就在寇季自言自語的時候,他的房門被從外麵撞開了。
寇季剛要喝斥,就看到了曹瑋陰沉著臉走進了房裡。
寇季一臉意外的看著曹瑋。
曹瑋低聲道:“林特死了!”
寇季假裝驚訝的道:“林特死了?”
曹瑋重重的點頭道:“汴京城裡來了人,說林特死在了汴河畔上。”
寇季假裝沉吟了一下,詢問道:“朝中的諸公是什麼反應?”
曹瑋皺著眉頭,聲音低沉道:“沒有反應……”
寇季愣愣的道:“所以你才連夜甩開了大軍,追過來找我?”
曹瑋點頭道:“朝中的諸公若是指著鼻子罵我們,埋怨我們沒有照顧好林特,那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什麼反應也沒有。”
寇季略微思量道:“興許是朝中的諸公有彈劾我們的心思,隻是被我祖父給攔下了。畢竟,現在這個時候,兵事最重要。”
曹瑋緩緩點頭,低聲道:“但願如此……”
話音落地,曹瑋向寇季深深一禮。
寇季嚇了一跳,趕忙從床榻上跳下床,走到曹瑋身前,扶起曹瑋,驚叫道:“您這是做什麼?”
曹瑋認真的道:“老夫應該謝謝你。”
寇季拖著曹瑋的胳膊,失笑道:“我又沒做什麼,你謝我什麼?”
曹瑋鄭重的道:“有些事沒辦法宣之於口,但你的情誼,老夫記住了。”
寇季微微一愣,大致明白了曹瑋話裡的意思。
曹瑋雖然什麼都沒發現,但林特突然掉進了溝裡,又突然返京。
曹瑋認定了這些事情必然跟寇季有關。
寇季一句話也沒說,拖起了曹瑋。
曹瑋起身以後,又道:“新的監軍,六日以後就到,老夫雖然不知道是誰,但肯定比林特要強。若是老夫碰到了監軍不能插手的戰事,少不了要請你出手,製約一二。”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您這那是讓我製約人,分明是想讓我們兩個互相製約。”
曹瑋尷尬的笑了一聲。
寇季淡然笑道:“雖然您的想法,讓我有些不痛快,但您的囑托,我記下了。反正我又不懂兵事,胡亂插手兵事,肯定會給你造成很多麻煩,還不如什麼都不做。
不過,您要是建立了功勳,我卻少不了要分潤一二。”
曹瑋聽到這話,樂了,“你要是想要,儘管拿去就是。以我曹家今時今日的地位,要那麼多功勳,隻會招禍。
隻是你彆忘了,牢記底下那些將士們的功勳就行。”
寇季咧嘴一笑,“那就這麼說定了。”
“告辭!”
“告辭!”
“……”
二人互相抱了抱拳頭,曹瑋離開了寇季的臥房。
他還要趕著回到軍中去領兵。
他之所以冒著寒霜,連夜趕到了寇季身邊,就是為了告訴寇季林特死了的消息。
林特死了。
對軍中將士們而言,一點兒影響也沒有。
可對曹瑋、寇季而言,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影響。
曹瑋儘快把這個消息告訴寇季,就是為了隱晦的提醒寇季,林特的事情要是真跟他有關的話,讓他趕緊收拾乾淨首尾,免得被人抓住。
除此之外,曹瑋此行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請寇季出手,製約朝廷隨後派來的監軍。
若不是因為有這兩件重要的事情,還犯不著讓曹瑋一個一軍主帥,扔下了十萬兵馬,連夜趕路過來找寇季。
此後幾日。
沒有了林特的馬車拖著,沒有林特跟著,楊文廣放開了手腳,開始急行軍。
寇季不得不催促著張元,牽著毛驢急行。
一連趕了幾日的路。
在冬日裡的第一場大雪落下的時候,一行人趕到了真定府外。
楊文廣留下了五千將士們,由寇季製約,在城外安營紮寨,看守糧草。
他自己率領著剩餘的五千將士們,冒著大雪,沿著官道返回,去清理道路上的積雪,讓隨後而來的大軍可以暢通無阻的到達真定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