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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季陪著趙禎商量到了半夜,給蔡齊將公爵晉升到了一等交國公,給蔡齊的兩個兒子,晉升了六級。
然後吩咐人草擬了聖旨,叮囑了陳琳明日派人去宣讀以後,才離開了宮裡。
寇季回到竹院的時候,向嫣已經睡下。
竹院內外,隻有門房和自己的書房亮著燈。
寇季很好奇,府上什麼時候出了一個秉燭夜讀的大才,忍不住向書房走去。
在寇季的印象裡,寇卉是一個掄拳頭多過寫字的人,她要是能秉燭夜讀,老母豬大概能在樹上跳舞。
趙潤入夜以後,必然回宮,從無例外。
曹皇後對趙潤期望很大,所以對趙潤管束極其嚴格。
趙潤也就是在寇季身邊的時候,勉強能放縱一下。
離開了寇季,他要麼是一個人人尊敬的壽王,要麼就是一個乖巧的兒子。
所以趙潤不可能在寇府上秉燭夜讀。
“難道是趙絮?”
寇季帶著好奇的心思入了書房,一進門就看到了四個人在自己的書房。
兩個坐著,兩個站著。
四個人靜悄悄的,一句話也沒有說。
坐著的兩個寇季認識。
一個是竹院的半個主人,劉亨。
另一個就是今日在資事堂內被趙禎讚為賢良的蔡齊。
蔡齊身後站著兩個少年。
其中一個跟寇季初入汴京城的時候一半,另一個跟寇季最初見到的劉亨一般大。
兩個人眼珠子很靈動,不斷的在寇季的書房裡亂撇。
似乎寇季書房裡的每一件東西,都能引起他們的好奇心。
劉亨是一個純粹的人。
蔡齊亦是如此。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兩個一左一右,坐的很分明。
一文一武,無話可談。
寇季入了書房看到了四人以後,哈哈笑著道:“蔡公到訪,蓬蓽生輝啊。今日蔡公離宮以後,官家每每提起蔡公,就讚歎蔡公有可能會成為我大宋第二聖賢。”
蔡齊起身,一邊向寇季施禮,一邊正色道:“見過寇相,寇相應該清楚,下官不喜歡那些奉承之語。”
寇季一愣,笑著道:“蔡公如今還是參知政事,不必自稱下官。”
蔡齊盯著寇季道:“你稱呼我為蔡公,卻不是蔡相。這說明,官家已經定下了我的身份。”
寇季感慨著道:“跟你們這些聰明人說話,真是沒勁。”
蔡齊淡然一笑,沒有言語。
劉亨起身,對寇季道:“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就去睡了。”
有道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劉亨和蔡齊根本就是兩種人,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蔡齊深夜到訪,必然有要事。
寇季不在,劉亨出於禮節招待一下。
寇季回府,劉亨也就該離開了。
寇季點了點頭。
劉亨出了書房。
劉亨一走,蔡齊趕忙對身後的兩個少年道:“還不見過寇相?”
兩個少年不卑不亢的向寇季施禮。
“學生見過寇相……”
沒有自報家門,隻是自稱了一聲學生,證明自己是個讀書人。
之所以沒有自報家門,一是為了不給寇季留下一個攀附的印象,二是為了等蔡齊這個長輩介紹。
蔡齊若是想讓他們以後跟寇季混,自然會介紹他們。
若是不想,他們上杆子的自報家門,會引起蔡齊不快。
寇季笑著點了點頭,側頭詢問蔡齊,“你的學生?”
蔡齊搖頭,“老友的弟子,知道我今夜來拜訪你,所以跟過來見一見世麵。”
寇季一邊請蔡齊坐下,一邊笑道:“能得你蔡公看重,必然不凡。”
蔡齊再次搖頭,道:“天下英傑,在你麵前,都黯然失色。”
寇季坐定以後,吩咐守在門口的仆人重新上茶,然後笑著道:“我可從沒有見過你奉承人,即便是皇親國戚,你也會指著人家鼻子罵。
我的身份,比起皇親國戚,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你如今在我麵前說好話,怕是有所求吧?”
蔡齊長歎了一聲,道:“我果然適合罵人,不適合奉承人。”
寇季哈哈大笑。
能把這種話說的大義淩然的,也隻有蔡齊。
張知白的話,可能會謙遜一點。
寇準的話,會霸道一些。
蔡齊在寇季的笑聲中,開門見山的道:“受老友所托,想向寇相求兩個文昌學館的名額。”
寇季聽到此話,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斂,淡然笑道:“想上文昌學館,完全可以等明年文昌學館考核啊?”
蔡齊坦言道:“就是因為等不到明年,所以才想向寇相討一個方便。”
寇季沉吟著道:“以你的身份,從文昌學館討一兩個名額,應該很容易啊。”
蔡齊苦著臉道:“去過了……人家將你祖父寫的字往我麵前一戳,告訴我,隻要我能寫出一樣的。彆說是破例錄兩個學子入學了,就算坐在文昌學館山長的位置上,將文昌學館的規矩改的麵目全非,他也認。”
文昌學館的山長讓蔡齊寫一副跟寇準的留字一模一樣的,指的可不是字,而是分量。
蔡齊雖然被趙禎讚為賢良,可他並不是聖賢,寫不出跟寇準分量相同的字。
寇季感慨道:“他這不是為難人嘛。”
蔡齊哭笑不得的道:“人家自己就是一個比我高了不知道多少的文壇大儒,我哪敢在人家麵前托大。
他雖然為難了我,卻也給我指了一條明路。
他告訴我,文昌學館從創立到如今,隻有你寇相推舉的人可以破格入館。
因為你寇相有一雙伯樂的慧眼,你看過的人,就沒有差的。
今日,我就帶兩個後輩來見見你。”
寇季瞥了蔡齊身後兩個少年一眼,笑著道:“你是打算讓我考量他們嗎?世人皆知我不學無術,我可考量不了他們。”
蔡齊聞言,搖頭笑道:“你雖然不喜經書,但雜藝百業,以你為宗。學問,可不僅僅指的是經書。”
寇季笑著道:“蔡公抬舉了。”
蔡齊笑而不語。
他雖然不喜歡寇季,但寇季做出的成就他不得不認。
世間名宿大儒不知凡幾,可被百姓們奉在家中的,卻隻有這個不學經書的人。
商家以他為本,農家以他為根,匠人更是將其奉若神明。
門生一個個都是驚天之才。
做的都是驚天之舉。
笑話他不學無術的人,才是真的不學無術。
在一個以經書為主導的社會,通過旁門雜類,得到了所有人敬重。
那就是一個大學問家。
畢竟,用經書征服所有人容易,用旁門雜類,可就難多了。
寇季見蔡齊是鐵了心要推舉這二人,便哭笑不得的道:“既然蔡公誠信保舉你二人,就說明蔡公十分看好你們。
我給蔡公幾分薄麵。
給你們一個自我舉薦的機會。
隻要你們的言語能夠打動我。
我讓你們進文昌學館。”
蔡齊聞言,忍不住道:“非常人,果然用非常之法。我當初見他們,可是考校了半天學問。”
寇季大大咧咧的道:“我不喜歡經書,所以經書上沒什麼可問的。”
蔡齊點了點頭,對身後的兩個少年道:“還不謝謝寇相。”
寇季擺手道:“不必,直奔主題。你們誰先來。”
兩個少年對視了一眼。
年長的突然往前一步,盯著寇季拱手道:“學生曾鞏……”
說完這話,便沒有下文了。
另一個跟著往前一步,拱手道:“學生王安石……”
說完這話,亦是沒有下文。
寇季聽到二人的名字,略微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好傲氣的小家夥!”
曾鞏和王安石年少氣盛,他們覺得,他們已經在汴京城年輕人當中小有名氣,他們隻需要通稟了姓名,寇季就應該知道他們有才。
曾鞏和王安石並不是舊識,也不是同鄉。
他們是在汴京城裡結識的。
由於都是宦官之後,又都比較傲氣,碰到了以後,難免比劃一番。
經過了一番比拚以後,自然心心相惜。
畢竟,兩個人都是少有的伶俐人,同輩之中鮮有對手,好不容易碰到了對手,自然很容易引為摯友。
說來也怪。
以王安石的出身,在他沒有出仕之前,是絕對不可能走到寇季麵前的。
畢竟,他爹就是個縣官。
縣官如今連登上竹院的資格都沒有,更彆提他的兒子。
不像是曾鞏,祖父是已故尚書戶部郎中、諫議大夫曾致堯,父親是太常寺少卿曾易占,正四品的官,在朝堂上也算是一方大員。
史書上,曾鞏的父親曾易占,因為遭人陷害,在任職了幾任縣令以後,就丟了官,被發配到了廣南。
但由於寇季的出現,影響了整個大宋。
也間接影響了曾易占的命運。
曾易占不僅沒有遭人陷害,反而因為剛直不阿、政績斐然,屢屢升遷,最終升任到了太常寺少卿的位置上。
由於曾易占性子和蔡齊相近,所以蔡齊將其引為了朋友,才有了今日這一幕。
王安石這個小家夥,純粹是運氣好。
他在和曾鞏成為至交好友以後,就被曾鞏帶著拜會了其他的好友,混了不少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