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趙禎指了指議事堂右邊的座椅。
三人拱手一禮,抱著奏疏走過去坐下。
坐定以後,趙禎問道:“近些日子朝中有何大事需要朕和四哥處理?”
歐陽修放下了手裡的奏疏,拱手道:“回官家,除了開封府、陝西府、川府、江寧府等九府以外,剩下的各府對於改製的事情陽奉陰違。
臣的意思是,稍加懲處,再調換他們的位置,給他們一個警告,以觀後效,官家以為如何?”
趙禎思量了一下,沉聲道:“改製,沒有不流血的。朕也沒心思跟那些迂腐之輩勾心鬥角。
就依照你的意思,先給他們一個警告,若是他們還敢陽奉陰違,那該降職的降職,該殺的殺。
不必留手,也不用在乎他們背後有誰。
若是有人拿什麼靠山之類的東西為難你,你就告知給朕,朕連他的靠山一起處理。”
歐陽修緩緩點頭道:“喏……”
寇季開口問道:“邊陲各府如何?”
歐陽修苦著臉道:“邊陲各府如今充斥著大量的罪籍,許多地方衙門並不健全,推行新政倒是容易,但是想要見成效的話,恐怕得等那些罪籍全部變成我大宋子民以後才可以。”
寇季沉吟著道:“以後可以想辦法將邊陲的罪籍慢慢往大宋腹地引,但凡是脫籍的邊陲之民,可以遷移一部分進入大宋腹地。
同時可以將大宋腹地一些貧寒的百姓想辦法遷移出去,彌補邊地百姓的缺失。
同時在教化方麵,要多投入一些。”
歐陽修點著頭道:“此事下官也有考慮。不過如今我大宋蒙學第四批的蒙童已經結業,他們比地方士子有很大的差距,所以進不了國子監、太學、文昌學館,也進不了應天書院等各大書院。
目前的處境十分尷尬。
無心繼續學業的人,已經進入到了百行百業,成為了百行百業中的中流砥柱。
有心繼續學業的人,如今有些茫然。
他們繼續學的話,不知道學什麼,不繼續進學的話,又心有不甘。
除了一些大戶人家的子弟,家中有繼續進學的學堂以外,貧寒人家的學子,如今沒有地方就學。
所以學生的意思是,是否可以依照此前官家和總理大臣定下的計劃,開展縣學和府學。”
趙禎感歎道:“縣學和府學開設的條件已經成熟,學院選址、校舍,都容易解決,關鍵是先生難尋。
縣學、府學設立以後,不僅會教授學生固有的六經,還會教授其他學科。
縣學得有八科,府學恐怕得分為兩院,每一院得有八科。
所以需要的先生數量十分龐大。
朝廷現在沒辦法解決。”
歐陽修聽到此話,有點懵。
略微沉吟了一下後,歐陽修有些驚訝的問道:“官家是打算將大食的一些學問傳授下去?”
趙禎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有一部分是大食學問,但大部分都是四哥和其他博學的博士們著作的書籍。
比如四哥和太學、國子監、文昌學館的先生共同梳理出的算學,其中有一部分源自於我華夏固有的算學,也有一部分源自於大食算學,還有一部分是四哥根據自己先師教導,總結出的算學。
相比之前繁雜的算學,新的算學更有條理性,層層遞進,層層延伸。
太學和國子監的算學博士們都說過,新的算學一旦推出,將會湧現出一大批不輸給他們的算學高手。
但是目前精通新算學的,隻有四哥。
太學和國子監那些算學博士,隻能算是粗通。
朕總不可能讓一位總理大臣親自下去到各縣講學吧?”
歐陽修聽到趙禎此話,沉聲道:“官家,一家的學問推廣起來很難,唯有變成大家的學問,才能廣泛的傳授下去。
所以官家不該因為一家學問,擱置了縣學和府學的設立。
臣以為,當先設立縣學和府學,將現有的能推廣的學科,納入到其中。
隨後再將算學等新的學科慢慢的添加進去。”
趙禎幽幽的道:“朕也知道這個道理,朕就怕縣學和府學設立以後,再添新的學科,縣學和府學裡的那些先生不會答應。
他們要是借此鬨事的話,那威力可比豪門大戶要厲害多。
朕到時候也不好處理。”
歐陽修聽到此話,皺起了眉頭,沉吟了再三以後,歐陽修咬牙道:“那就在府學之上再設立國學。國學直接由朝廷統管,國學內設立新的學科,並且設立科考。但凡是不能通過科考的,一律不許入國學。
不入國學,終身不能出仕。
地方上的府學、縣學的人想讓他們的學生出仕,就必須設立新的學科。
不然考不進國學。”
趙禎和寇季對視了一眼,趙禎對歐陽修道:“如此一來,學生們所要學習的時間,恐怕就會變得很長。”
歐陽修沉聲道:“五歲發蒙入蒙學,十一歲入縣學,十四歲入府學,十七入國學,剛剛好。”
趙禎和寇季又對視了一眼,二人眼中皆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歐陽修見此,心頭一跳。
他有種中計了的感覺。
他覺得趙禎和寇季恐怕早有設立國學的心思,隻是沒說,他們在等一個冤大頭上門,說出此事,然後好將得罪人的罵名攬過去。
自己貌似就是那個冤大頭。
趙禎笑著問寇季,“四哥覺得如何?”
寇季笑著道:“臣覺得歐陽修言之有理。”
趙禎點著頭道:“那就照歐陽愛卿說的辦,此事就交給歐陽愛卿了。”
歐陽修臉色有點苦。
耳聽著二人如同演戲一般的對話,他可以確定自己中計了。
寇季看出了歐陽修的心思,笑著道:“放寬心,罵名不需要你背。隻不過教化是千年大計,必須持之以恒的去推行。
我在汴京城待的時間不會太長,官家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將目光放在教化上,所以需要有個人時時刻刻盯著此事。
等到推行新學科的時候,我會以我的名義推行。
彆人要罵也是罵我,罵不到你身上。
你隻需要幫我和官家多盯著點此事即可。
此外,多去國子監轉轉,看看能不能說服賈昌朝出任教化部主部。
他是一個很有成為大學問家潛力的人,天聖字典的編撰,他功不可沒。
他對教化也十分重視,所以由他出任教化部主部,應該會有所成就。”
歐陽修聽到此處,心裡鬆了一口氣,他十分坦蕩的苦笑道:“下官是真的擔心會被天下的讀書人給罵死。”
寇季失笑道:“你以為一個簡單的國學就能逼得那些人服軟?在新的學門沒有徹底打開局麵之前,各書院的山長,估計都是由精通六經的大儒充任。
他們要是犯了脾氣,可以拿命拚。
所以僅僅靠著國學,擋不住他們。”
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範仲淹沉聲開口道:“官家和總理大臣打算在科舉上考新學?”
歐陽修一臉驚容。
將新學納入科舉體係,其影響可比改製大多了。
統禦了科舉數百年的六經,突然要跟剛剛出來的新學一同上考場,那些苦讀六經的大儒和讀書人能容忍?
寇季瞥了範仲淹和歐陽修一眼,淡然笑道:“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麼,我就問你們一個問題。一個不精通算學的人,如何在資事院為官?”
範仲淹和歐陽修陷入到了沉默。
範仲淹身為資事院的大院事,他十分清楚如今資事院的賬目有多繁雜,掌控的錢財有多少。
一個不精通算學、不精通賬目、不精通資事院政務的人,根本沒辦法在資事院做官。
算學,隻是在資事院為官的一個最簡單的要求。
若是連這個都不能滿足,那入了資事院,就是一個災難。
一個小小的錯誤的決定,或者是一個小小的賬目上的疏漏,很有可能就會讓朝廷損失大量的錢財。
歐陽修雖然沒有在資事院任職,但是他和範仲淹關係不錯,經常會從範仲淹口中聽到資事院的一些政務。
他大致知道資事院如今掌管的錢財有多龐大,也知道資事院如今的賬目有多繁雜。
不精通算學和賬目的人,入了資事院,隻能乾一些跑腿打雜的活。
當官、當主官,那就是害人。
寇季見二人不言語,繼續問道:“一個不通刑律的人,如何在刑法司做官?”
歐陽修和範仲淹二人聞言,依舊沒有說話。
寇季坦言道:“你們也是擔任過地方官的,你們應該明白,賬目、刑律等等,必須要由精通的人去主持。
不精通的人去了,就會被蒙蔽。
朝廷每年因為不精通各項政務,被下屬蒙騙的官員比比皆是。
我們以後選官,不能再依照六經去選官。
一些要求極強的官職,就必須由精通的人去坐。
所以往科舉中添加新的東西,勢在必行。
我們不僅得往科舉裡麵添加新的東西,還得做到將選出來的官員安排到他們合適的位置上去。
如此,朝廷才能做到政令通達,少出現疏漏。”,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