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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文熊留下的那一份信是一柄利刃,一柄針對趙潤的利刃。
還好李太後和趙禎都不蠢,並沒有相信趙潤真的調戲了房美人。
若是他們母子兩個有任何一個人相信,那鐵文熊那一封信,就會落在趙潤身上。
文臣們跟鐵文熊是同僚,鐵文熊用自己的性命作伐,文臣們中間一些人必然會上書彈劾趙潤。
隻要彈劾趙潤的官員足夠多,朝野上下的人就會將趙潤調戲房美人的事情當成真事。
破壞人倫,天地難容。
趙潤的太子之位必然會被罷黜,曹皇後也會遭受牽連。
對付趙潤和曹皇後母子的計策,可以說是一環套著一環。
寇季幾乎可以確定,房美人九成九被利用了。
她要是有能耐讓一個前途光明的集賢閣待製心甘情願的為她去死,那她就不會將自己放在危局之中,碰死在趙禎寢殿裡。
寇季以前也是一個設局的高手,他十分清楚,一個設局的人,絕對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地。
更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作伐。
用彆人的性命達到自己的目的,才是一個設局高手該有的手段。
此事中間恐怕不僅僅隻有一個房美人,一個鐵文熊。
背後恐怕還有人,而且不止一個。
一個簡單的陷阱,布置的如此小心翼翼,並且一環套著一環。
幕後黑手布局的手段不低。
雖說用的人越多,越容易留下痕跡。
但如此布局,更容易抹除自己的痕跡,也容易切斷線索。
寇季推測到此處,有些憐憫的看了已經淪為了屍骸的房美人一眼。
房美人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事情的全貌,更不清楚背後之人到底是誰。
寇季目光落在了陳琳身上,問道:“跟房美人有關的人呢?”
陳琳直言道:“同籍的三人,親戚六人,見過麵的有些多……”
寇季歎了一口氣,“滿朝文武都見過,其中就包括我?”
陳琳點點頭。
寇季道:“先將同籍的三人和親戚六人關押起來。再派人查一查,近一年內,房美人有沒有出過宮,接觸過誰,宮裡的親信接觸過誰,房府的人又接觸過那些官員。”
陳琳再次點頭。
寇季嗬嗬一笑,“如今線索算是斷了,但太子調戲房美人的事情已經查明,純屬誣陷。我去稟明官家,陳琳你派個人去刑法司,告訴司使包拯,讓他將房氏三族儘數抓捕歸案。
等到我結案以後,一並發配到邊陲去。”
陳琳遲疑了一下,“總理大臣……處置會不會輕了?誣陷太子可是重罪。”
寇季淡然道:“我自會稟明官家,你無需操心。順便傳揚出去,就說房美人被官家冷落,患上了心疾,宛若瘋魔,誤將太子當成了官家,拉扯間毀壞了衣物,宮人誤以為太子欲行不軌,狀告了此事。
現已查明,誣告的宮人已經杖斃。
房美人瘋魔樁柱而死,驚了太後娘娘鳳架。
官家盛怒,判其三族發配。”
陳琳愣了一下,躬身道:“喏!”
陳琳總算明白了寇季為何會放過房氏族人。
純粹是為了給皇家遮羞。
陳琳了解趙禎。
以趙禎的性子,絕對會讚成寇季的作法。
寇季在吩咐完了陳琳以後,笑眯眯的對寢殿裡的妃嬪道:“諸位娘娘想必會三緘其口吧?畢竟此事真相傳揚出去以後,不僅對皇室名聲不利,對諸位的名聲也不利。”
房美人此前‘認罪’的時候,說出的‘我空虛、我寂寞’六個字,殺傷力很大。
不然張貴妃也不會不顧儀態,衝上去掌摑她。
若是傳揚出去,宮裡的所有女人,恐怕都要帶上一個怨婦的帽子。
她們一個個身份高貴,可不願意被人稱之為怨婦。
張貴妃哼了一聲,率先開口道:“本宮等人自然知道輕重,絕對不會透露半分,更不會讓宮裡的奴婢出去亂嚼舌根子。”
周淑妃咬牙切齒的道:“為了本宮等人的名聲,隻能便宜了那個賤人的家人了。”
寇季淡然一笑,拱了拱手,離開了寢殿。
陳琳匆匆的跟了出來。
二人走到了人少的地方。
寇季對陳琳招了招手。
陳琳趕忙上前,寇季沉聲道:“去查查,看看近一年內有那個貴人去過房美人宮裡。”
陳琳皺起眉頭道:“你是懷疑還有其他貴人參與?”
寇季瞥了陳琳一眼。
他不信陳琳這個老鬼,看不出其中有貓膩。
陳琳見此,乾巴巴道:“此事不好查……”
寇季意外的道:“宮裡還有你陳琳不敢查的人。”
陳琳幽幽的道:“咱家要是告訴你,近一年內,去過房美人宮裡次數最多的人,就是賢妃娘娘,你會如何處置?”
“賢妃?”
寇季皺起了眉頭。
陳琳點點頭,“賢妃喜靜,房美人也是如此。二位貴人都喜歡讀書品詩,所以經常會在一起品詩。”
寇季沉吟著道:“賢妃……沒理由啊。”
張賢妃又沒有皇子,何故趟這一趟渾水?
難道是為了幫助她妹妹張貴妃?
可她要是幫助張貴妃的話,犯不著用這種手段啊。
她和寇季是兒女親家。
借此將張貴妃的兒子塞到寇季府上,輕而易舉。
借此拉攏一下寇季,也輕輕鬆鬆。
根本不需要冒險去算計曹皇後和趙潤母子。
張賢妃又不是什麼蠢人,她在寶慶公主年幼的時候就果斷將寶慶公主許給了寇天賜。
就足以說明她看出了寇氏有大富貴。
既然如此,她不會不清楚寇季在奪嫡道路上的影響。
總不會有人放著通天大道不走,去走懸崖峭壁吧?
陳琳點著頭道:“咱家也覺得不可能是賢妃。”
寇季疑問道:“除了賢妃,沒有其他妃嬪去過房美人寢宮?”
陳琳坦言道:“還有三位貴人,但她們都是欺負房美人的。房美人不可能相信她們。”
寇季道:“還是查查的好。”
陳琳答應道:“咱家回頭就派人去查。”
寇季和陳琳二人說完話,就默不作聲的趕去見趙禎。
到了議事堂以後,得知趙禎和曹皇後去了禦醫院。
寇季並沒有去禦醫院,而是在議事堂等了下來。
陳琳趕去了禦醫院通報。
許久以後,趙禎匆匆從禦醫院趕回了議事堂。
一進議事堂的門,就開口問道:“潤兒是被冤枉的?”
寇季見趙禎並沒有讓他施禮的意思,乾脆也就沒施禮。
他笑著道:“你不是早就知道太子是被冤枉的嗎?”
趙禎感歎道:“知道歸知道,但朕不可能不問青紅皂白,就直言潤兒無罪吧?朕願意,後宮裡的那群女人也不願意,滿朝文武也不願意。”
寇季點頭道:“所以需要臣查明真相,給所有人一個答案。”
趙禎哀歎了一聲,“人人都以為朕這個當皇帝的可以隨心所欲,殊不知,朕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須讓人信服。
問題是,人都有私心,怎麼可能每一件事都做的讓人信服呢?”
說完此話,趙禎吩咐陳琳搬來了躺椅,準備了茶點,然後讓陳琳退出了議事堂。
議事堂內就剩下了趙禎和寇季二人。
二人躺在躺椅上。
趙禎再無剛才的灑脫,麵容猙獰的道:“有人想借此讓朕記起劉從美當年在宮裡乾的那些肮臟事,讓朕大開殺戒。
最好能失去理智,賜死曹皇後和潤兒。”
寇季歎了一口氣,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臣都沒想去提它,更沒有再想起過它。”
寇季清楚,趙禎說的沒錯,這也是背後布局之人的殺招之一。
不然,背後之人沒必要用後宮的女人設局。
能對付太子的方法太多了。
沒有特殊原因,完全沒有必要用這種能引起所有人注意的方式。
寇季不願意往這方麵想,是真的不想再舊事重提,引起趙禎不快。
畢竟,如今劉家還有人活著,而且就在汴京城裡。
趙禎握拳,咬牙切齒的道:“可有人不想讓我們君臣忘掉此時。”
寇季長歎了一聲,“那我們君臣就努力讓所有人忘了此事。”
說完此話,不等趙禎再次開口,寇季又道:“官家如何看待臣處置房氏的事情。”
趙禎沉聲道:“陳琳已經跟朕說過此事,你也是為了維護皇家顏麵,才輕饒了房氏的人。
母後知道了此事以後,派人到禦醫院給朕傳話,說你處理的好,還讓朕厚賜你。
看得出,母後也不願意讓皇室醜聞外泄。”
寇季坦言道:“其實臣輕處房氏的人,一是為了維護皇家的顏麵,二是因為房美人其實並不是主謀,她隻是被人利用了罷了。
房氏族人恐怕什麼都不知道,大開殺戒的話,不太妥當。”
趙禎看向了寇季,直直的盯著寇季道:“她在外麵有人,對不對?”
寇季疑問道:“官家何出此言?”
趙禎冷冷的道:“你拿她全家人的性命威脅,她不肯認罪。你要查跟她有關係的人的時候,她卻認罪伏法,並且還一頭撞死在了朕的寢宮,來了一個死無對證。
這說明她在保護某個人。
她連家人都不在乎,卻能為了家人以外的人一頭撞死。
那就說明她要保護的那個人,在她心裡比她的家人還重要。
對於一個蠢女人而言,比她家人還重要的,恐怕隻有情郎。”
寇季皺起了眉頭,沉聲道:“她在入宮的時候,是處子之身。不然也過不了采女宮那一關。
劉從美作惡的時候,她沒有牽連在其中。
劉從美作惡以後,她也沒機會。”
自從劉從美禍亂後宮以後,除了趙禎和幾個皇子以外,再沒有其他正常男人能跟宮裡的女人接觸。
所以房美人不可能對趙禎不忠。
趙禎冷聲道:“心裡不忠,也是不忠!”
寇季聞言,心裡歎了一口氣。
他覺得趙禎有點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