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將灰頭土臉的克裡斯拉上來,輕輕拍掉他頭發和衣服上的塵土。
實驗室的舊址已經徹底掩埋在地下，荒郊因為地下結構的崩解塌陷下去。迪克看著眼前的狼藉抿了抿唇，“我會找時間再來一趟的。”
“這是一早就設定好的自毀程序,”克裡斯說,“很難會有東西留下來。”
迪克無奈地抹了把臉，“我還想試試。”他一個人走到邊上，背對著克裡斯，像一隻生悶氣的小企鵝。
克裡斯看著腳下,“我還是保持之前的觀點，你是最重要的。”
可能是他的聲音太輕了，顯得有些可憐巴巴。迪克沒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小麻雀正低頭看著地麵，好像他那雙超市打折買回來的鞋是牛津老匠人手工製作的孤品。
彆被這個壞蛋騙了。迪克告誡自己。他就是故意在博你的同情。
但是你忍心不理他嗎？又一個聲音說道。拜托，你們才剛在一起,這是你們成為情侶後的第五天，而前四天你根本就在四處出任務。
你必須要讓他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之前那個聲音說。他可以更相信你一點，你們原本離真相隻有那麼近。這個問題不解決，以後遲早還要出現分歧。
第二個聲音反駁。解決問題不一定要用冷戰的方式，彆學布魯斯那套方法。
迪克內心的兩種念頭正在激烈交戰。一球黑影跳進他懷裡，迪克下意識伸手接住。
淺藍的果凍球晃了晃,在迪克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如果你覺得很不高興,可以戳戳解壓。”
迪克憋了憋，沒忍住勾起嘴角，“你就是吃準了我拿你沒辦法，是不是？”他戳著史萊姆泄憤，“下次這套就不靈了！”
“意思是這次很靈,對嗎？”克裡斯明知故問，冰冰涼涼的大果凍跟著迪克的手指一彈一彈。
迪克又一次完全沒了脾氣。他所認識的大部分人都是堅定又有主見的家夥，這就代表大家都是一群暴脾氣，每次吵架都不存在退讓，隻有爭鋒相對。
迪克從經曆過父母的墜落後，就一直在學習控製自己的怒火。有時候他會成功，有時候他會發覺，憤怒是超級英雄的核心驅動力。
克裡斯與他所認識的人們完全相反。克裡斯有著很典型的偵探特質，在他身上很難看到情緒波動，他不為情緒驅使，即使在表達戀慕時也是冷靜自持的。
實驗室崩塌前他說的話，是他在迪克麵前唯一一次失態。迪克很意外，他沒想過他能讓克裡斯露出那一麵。
迪克的內心已經在向他懷裡的史萊姆球投降了。他歎息一聲，抱著團子揉揉，“我希望你能把自己看得比我更重要，好嗎？”
克裡斯小聲道，“其實不是沒有任何收獲。”史萊姆在迪克懷裡扭了扭，“最後幾分鐘我下載了部分創始人的計劃項目，結合我自身的情況和實驗編號，應該能找出我歸屬於哪個實驗組。”
“根據羅伯特的說法，三位創始人應該都還處於在逃狀態，隻要找到負責我那個項目的創始人，弄明白他的實驗體是從何而來，就能找到我的來處。”
迪克掐了把史萊姆球，“你真是一個可惡的小機靈鬼。”
他們酒店的房間是雙人間，一人睡一張床。迪克躺在床上，還在回想晚上的事情，他側躺過來，發現克裡斯正縮在另一張床的被子裡看著自己。
蓬鬆的麻雀團窩在柔軟的被褥裡，綠眼睛眨也不眨，像在偵探觀察事務，又像遊客在鑒賞美術館裡的一幅畫。
迪克與這樣的眼睛對上，就好像被吸進幽綠的漩渦裡。他們誰也沒說話，隻有從窗簾縫隙中零星透出的路燈燈光橫亙在兩人之間。
迪克想看到眼前人更多的模樣，想看到他的每一麵。他會因此更著迷，變成一個沉迷於解密遊戲的玩家。
他對克裡斯露出一個溫情的笑容，“晚安。”
“晚安。”那邊傳來聲音。
偵探社的集會在一艘小型遊船上，遊船順著布法羅河駛入印度洋，在海上漂泊三天後原路返航，總時長一共是五天，相當於一次短期的度假。遊船上舉辦方會準備劇本殺、狼人殺一類的桌遊，供參會者消遣。
克裡斯作為布魯德海文嶄露頭角的偵探收到了邀請函，邀請函上說可以攜帶家屬，他這才把迪克帶上，把這當成一次約會。
“你晚上想去玩劇本殺嗎？”迪克跟在克裡斯身後，看著克裡斯將邀請函遞給登船梯邊的侍者。
“我沒有這方麵的記憶，應該沒玩過這種遊戲，”克裡斯想了想，“看邀請函上介紹，我們還有特定的房間，會換特定的服裝，感覺很有趣，我想試試。”
“我也想玩。”迪克咧咧嘴，“雖然我家裡人都覺得這很無聊。”
對於每日查案的義務警員來說，僅僅隻是紙上編造的探案遊戲可能確實不夠刺激。
侍者將他們引到船上的套間，未來他們將在一間客廳兩間臥室內度過五天。
侍者在離開前問道，“如果二位確認今晚會參與劇本殺遊戲，那麼我稍後會將兩位的劇本和服裝道具送過來。”
“我們還有換裝遊戲玩，好耶。”迪克看上去很高興，看樣子他真的在家裡和布魯德海文憋壞了，隱藏自己隻有不到六歲的靈魂很困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