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夜幕下, 阿斯加德的勇士廣場卻燃起熊熊的篝火。這是每一位年幼的阿薩神族最向往的時刻,他們總會透過閃爍著月光的窗台,遙望著篝火旁的父輩兄長。乳白色的大理石柱上是被火光染色的喧嘩的人影, 還未獲得出席資格的阿薩神族開始幻想他們手中蜜酒的滋味,還有那聲大笑背後他們所分享的見聞, 也許是有關父神, 又或者來自穆斯貝爾海姆的戰場。
可惜今日的夜是寂靜的夜,失去了晚風的湖泊像是一塊冰鏡。
廣場上的女神們並不像往常爭相握著酒壺,這是為了替英俊的大皇子再次斟滿他的酒杯。那用來吸引他的曼妙的樂器聲變得斷斷續續, 好似貓用它的尾巴代替了他們撥動琴弦,慵懶的、困倦的。廣場的中央也失去了勇士們角鬥的身影,通常,所有人都會留到最後, 因為最強的勇士可以獲得同大皇子對戰的機會。然而今晚, 他們既看不到那場精妙絕倫的戰鬥, 也無法為他們激情的呐喊。
因為金發的大皇子並沒有出現。
失落的勇士看向他的夥伴,好奇他們的殿下究竟到哪兒去了。
洛基忍不住再看一眼擺放著沙漏的方向,他等的人遲到了,諾大的寢殿裡隻能聽見他空蕩的腳步聲。被仙宮的二殿下派去打探消息的侍從前來複命,他恭敬的彎著腰,訴說著他找遍了所能到達的每一個角落, 都沒有見著巴德爾殿下的影子。
眼前出現了那雙鹿靴的靴尖, 侍從忍不住悄悄抬眼。
隻是飛快的一瞥。他看見二皇子眉骨下的陰影, 他深邃而俊美的麵容即便是在這模糊不清的夜裡都動人得心驚。隻是你沒辦法輕易為這份極致的美麗迷戀或是沉淪, 當詭計之神用他冰冷的目光掃向你時,你會知道你在他眼中不過是他靴邊的螞蟻。仿佛比起頂禮膜拜再多出一絲旁的心思,都會因為這份冒犯而感到恐懼的顫栗。
勇士帶著迷蒙的醉意,他告知了女神讓她們無比悲傷的消息:“大皇子今晚是真的不會來了——他好像找到了彆的樂子。”
聽到他的回複後,仙宮的二殿下久未言語。在這份駭人的沉默中,侍從的額角都冒出了冷汗,待到他直起身子,隻能看見高貴的二殿下身後不斷翻滾著的袍角,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長廊的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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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略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下午在鏡湖森林的劍術課結束後,他為了不遲到今晚洛基的邀約,走了一條隱蔽的小路,從森林的邊緣穿過,能夠最快的抵達宮殿的大門。
也就是在宮略走了一半的功夫,他被人圍住了。宮略隻覺得這群年輕的阿薩神族有些麵熟,好像是高年級的學生。宮略無意跟他們在這兒耽誤時間,就在他最後忍不住崩人設要把他們都放倒的時候,宮略立即察覺到了什麼,他取消了道具的使用。
仙宮的大皇子從漸暗的森林中探出身影,濃密的枝葉鋪蓋在他的頭頂,他抱著手臂,靠在一株粗壯的樹乾上,金色的長發用一條緞帶係在腦後,他飽含趣味的目光一一打量過在場的人,最終落在中間身影稍顯得單薄的少年身上。
“哇哦——”年輕的雷神即便刻意收斂,身上也始終有一股懾人的氣勢。他不同於他黑發弟弟的高貴而傲慢讓人無法靠近,他就像一頭好鬥的雄獅,時刻閃爍著銳利的戰意,他挑挑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找茬的高年級戰戰兢兢的行禮後倉惶逃走,宮略悄無聲息的混入當中,卻一把被大皇子揪了出來,抵在了粗糲的樹乾上,那力道重得讓宮略覺得後背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托爾手中握著少年纖細的腕骨,仿佛他再用力點兒就能夠輕鬆的捏碎。他打量著曾被父神流放的小弟弟,這還是托爾第一次這麼仔細的看著他。
少年如絲綢般金色的發梢還帶著股濕意,他身上是黑色的短甲,有著打鬥後留下的淩亂的痕跡。托爾知道這個,儘管他已經畢業了,但每次劍術課後他也總避免不了狼狽的模樣。但這放在少年身上卻像是窺見了端莊的美人揭下了他的麵紗,勾出人心底一絲發麻的瘙癢。
托爾的鼻間嗅到一股濃鬱的月桂香氣,這頭凶猛的野獸立即靠近了身下麋鹿的脖頸,甚至還伸出他的利爪按住獵物柔韌的腰肢,避免他逃開的可能。這具身體因為熱度升高的體溫,讓他的荷爾蒙變得愈發誘人的甜美,托爾恍然意識到他剛才似乎也被勾.引了。
沒錯,跋扈霸道的大皇子之所以會找到他這個名義上的、毫不起眼的小弟弟,是懷疑他惹了自己另一個最疼愛的弟弟生氣。大皇子的邏輯很簡單,洛基最近不願意再同自己抵足而眠,傾聽他又一次無疾而終的戀愛。並且總是話中帶刺,當然了,作為一個備受敬愛的好哥哥,托爾確定洛基的那些譏諷一定不是在說自己。
但是眼看他親愛的弟弟心情如此糟糕的模樣,托爾必須儘到一個哥哥的責任,他得把害他弟弟生氣的始作俑者抓出來,替洛基出氣。而這個人選,托爾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巴德爾,畢竟他過去一直疑惑,他向來高傲的弟弟為何會對這個,在托爾眼中與那群巨人奴隸沒有差彆的家夥親近起來。
所以一定是這個狡詐的奴隸勾引了他的弟弟。
瞧,這個小奴隸牛乳一般白皙的肌膚,小鹿似的動人的雙眸,他這副惹人憐愛的模樣,他可憐的弟弟洛基一定招架不住,就這麼輕易的被他蠱惑了。這個來自華納海姆的小家夥,肯定借此騙取了洛基的信任,然後踐踏他的真心。
托爾倏然生出一股氣憤,他伸手捏住少年的下顎:“你要為你做錯的事情付出代價。”
宮略從係統裡看見托爾的好感度高高低低,起伏不定,他一頭霧水,原本還打算暫時放棄洛基那條線,先轉向托爾,但是看到大皇子此刻飆升到80又降到負20的好感度,算了吧,劇情走完愛攻略不攻略,讓這倆兄弟自己過日子去吧。
壓下那些腹誹,宮略儘責的扮演著他的角色,他渴望親情,對托爾這位兄長充滿了敬意。為大皇子突如其來的話語,他隻感到疑惑:“我……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殿下。”
該死的小家夥居然還敢頂嘴,托爾決心教訓他,然而在看到那雙漂亮的眼眸中滿是迷茫,還有他接近於喃喃地聲音,那聲音是低啞的,卻又像是陽光下閃爍著的溪水那般清澈。托爾愈發惱怒了:“停下你可惡的勾.引,這對我不起作用……”
托爾湊得更近了些,這隻是他怒氣下自然的反應,然而他的話語還未說完,身後破空而來的襲擊令他第一時間鬆開金發的少年,看著那柄熟悉的深深插.入土地裡的權杖,托爾從震怒中瞪大雙眼,他看向來人:“嘿——洛基,你在乾什麼?”
洛基一步步踏出陰影,宮略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他,隻覺得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仙宮的二殿下不止長高了,還有他變得強壯的身材,或者說,就好像見到了百年後的詭計之神。
洛基看了眼靠在樹乾上的少年的臉色。在黑夜的月光下,那張漂亮的麵龐可以說得上慘白,洛基想象不出來托爾到底是對少年做了什麼,才將人嚇成這副樣子。
托爾收回他的雷神之錘,剛想給他的弟弟一個擁抱之類,卻又一次被洛基的權杖擊倒在地。這可是個屈辱的姿勢,托爾罕見的湧上了一絲針對他弟弟的怒火,以至於讓他忽略這股壓製著他力量的強大。
洛基蹲下來,抬起托爾的下巴令他看向自己,他抿著唇,似乎不輸給他哥哥的惱火道:“彆忘了在當時我們都立下誓言——如果是你先違反約定跟他……”
感覺到洛基起伏的心緒,托爾似乎也沒那麼生氣了,他保持著被按倒,臉貼在地上的姿勢,眨了眨眼:“什麼誓言?”接著,心中頓時生出一股委屈,“你最近明明連我的麵都不肯見——我們壓根一句話都沒說過。”
“……是嗎?”洛基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一瞬的空白,很快的他將托爾扶了起來,還理了理被他弄亂的披風,洛基深深的看著雷神雙眼,直到這番凝視讓托爾不自在起來,詭計之神才放下了他最後的懷疑,恢複了他年輕時拖長了的,懶洋洋的語調,“那你跟他在這兒乾什麼?”
眼看阿斯加德的兩位王子同時向他看過來,被迫圍觀了一場兄弟情深的宮略不知道做什麼表情,他看著月色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