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幻夢(2 / 2)

要是平時,蘇落落就讓澤爾修斯背了,可她現在是靈體狀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澤爾修斯能碰到她,但除了他之外,其他東西都碰不到她。

這階梯看起來很高,但她可以飄上去!

見小妻子慢悠悠地飄了起來,小奶啾先是一愣,接著抿了抿唇,頗有點不是滋味。

才相處了不到半刻,他已經在心裡把“未來的妻子”前麵那三個字給去掉了。

他失落的那麼明顯,蘇落落又怎麼會看不出來,索性握住了他的手,遂了他的心願,“那,夫君,你拉著我飄。”

聽到這個稱呼,小奶啾瞬間就高興了起來,拉著小妻子的手,為了彰顯強壯的體魄,一路台階跑的飛快,隻是那些台階仿佛沒有儘頭,蘇落落數到三千就數不下去了。

蘇落落聽著耳邊的風呼呼地響,視線從高處往下看,入目滿是鬱鬱蔥蔥的巨木和顏色迥異的深林,而原先赤紅色的海水此刻正在一點點轉變成深綠色,一看就浸滿了汙染。

但方才澤爾修斯卻說,海水裡都是力量。

汙染,怎麼會變成力量?

蘇落落皺著眉,剛開口想問,視線掃過台階,卻見原先潔白一片的台階星星點點連著一片紅。

心上一驚,蘇落落忽然覺得和澤爾修斯牽著的那隻手黏糊糊的。

她迎著風睜開眼,看見他一身冕服依舊一塵不染,從袖口裡探出的手掌卻正在一點點蜿蜒下鮮血。

小少年用力抿著唇,漂亮的臉頰略顯蒼白,一步一步往上走,腳下全都是血。

“澤爾修斯。”

蘇落落喊了他一聲,終於意識到這些台階不是普通的台階,想甩開他的手掌,小少年卻將她的手握的更緊,嗓音有些沙啞,“落落,很快就到了。”

他說著,又加快了幾分,終於越過了直通山頂的台階,停留在了一個寬闊的平麵上。

滴滴答答的血液從他袖口和腳下溢出,灑在地上,小奶啾唇色蒼白,一雙冰藍色的眸子卻依舊明亮,仿佛並不覺得流血有什麼不妥,就好像,他早已習慣了這樣做。

隻是見小妻子臉色不太好,澤爾修斯連忙從懷裡掏出了一片羽毛,小心地去擦她的手掌,“對不起落落,把你的手弄臟了。”

蘇落落指尖一顫,望著他蒼白的臉頰,眼睛紅了一圈,“你流血了。”

小奶啾唇角彎起,露出兩個小梨渦,“沒關係的,這些台階是父神對我的考驗,我身體強壯,一點也不疼。”

他說著,露出了傷口已經複原的手臂,“你看,已經好了。”

可他越是這麼說,蘇落落就越難過,她抬頭望向麵前這座巍峨的神殿,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憤怒和難過,“我們搬出去住的話,你是不是就不用每天爬台階了?”

小奶啾頓了頓,搖了搖頭,輕輕道,“要回來吸收力量。”

蘇落落想到先前他提到的力量,心口鈍鈍的痛,“你說的力量是什麼,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不行。”小奶啾第一次拒絕了小妻子的提議,“吸收力量的神殿很黑,你一定不喜歡。”

最重要的是,吸收力量的時候很疼,他會變得很醜,他不想讓小妻子看見。

蘇落落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猜測,鼻尖一酸,眼皮一垂,淚珠就掉了下來。

小奶啾一下變得手足無措,笨拙地去擦她的眼淚,“落落,你彆哭,都是我不好,過、過幾天我帶你去看好不好?”

他的獸紋快要完全形成了,到那時就算吸收很多能量也不會覺得疼了,不會有損啾在落落心裡的形象。

至於現在,不如,不如先去建愛巢?

菲爾諾神子覺得這個主意特彆好,他鼓起勇氣用軟軟臉頰貼了下小妻子的手掌,蒼白的臉頰浮起了一層血色,“落落,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把行李都搬出來。”

蘇落落看著他跑遠,抬手去擦眼淚,低頭去看那些染了澤爾修斯鮮血的晶石——

它們再次恢複成了純白的色澤,隻有淺淺的暗紋還在發光。

蘇落落彎下腰,踩在了第一階台階上,看見原先光滑的台階上凸起了一根根鋒利的荊棘刺,台階下方刻著繁複的花紋,同先前纏著她的銀色冷紋一模一樣。

嗡~

察覺到她的情緒,手腕上的銀環發出了細細的嗡鳴,清晰地表達著它們對這些台階的熟悉。

“你們是詛咒,對嗎?”蘇落落指尖輕觸銀環上流轉變換的時空溯流,用很輕的聲音問。

銀環嗡了嗡,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上頭的銀紋卻少了一道,隻剩下六道。

按照一道冷紋停留三天的時間計算,她還能在這個世界停留十八天。

“落落,我準備好了。”

身後傳來了小奶啾的聲音,蘇落落將亂七八糟的念頭暫且壓下,轉過頭,看見小少年依舊是一身冕服,一手法杖,一手拎著一個破破爛爛的獸皮袋,裡麵裝著些隨處可見的藥草。

“我、我平時都是直接捕獵,沒有存下多少東西。”小奶啾澤爾修斯有點難為情,抬起略圓的鳳眸望她,很擔心小妻子會後悔答應和自己出去築巢。

可是神殿裡也是這樣,空空蕩蕩,連一根樹枝都沒有,很安靜,很孤獨。

蘇落落見他的全部身家就隻有一個破破爛爛的獸皮袋和一身華貴的冕服,恍惚間想起其實澤爾修斯一直都是一隻窮啾。

她第一次在雪鬆山脈見他的時候,那隻啾也是這樣,除了一身的傷痛,什麼都沒有。

*

新築的巢距離神殿很遠,在一座不算很高的山坡上,先選了處山壁挖開,接著填滿了樹枝和羽毛。

蘇落落一開始還很奇怪為什麼澤爾修斯不把巢穴建在樹上,直到晚上,她看見澤爾修斯變成了小奶啾扛著獵物回來。

是的,扛著。

和黑白的怪物啾不同,現在的小少年渾身的羽毛還是白色的,但也完完全全處於幼崽期,兩個小翅膀短短的,身體圓滾滾,根本飛不起來,隻能在地上跑。

就是戰鬥起來很凶殘,嫩黃色的喙看起來軟乎乎,一口就能咬斷一頭尖牙獸的脖子。

他還很細心,說要照顧她就絕不含糊,都是把肉處理好了才帶回來的,還摘了不少果子。

見他準備噴點火把肉烤好喂她吃,蘇落落想到銀發獸人那糟糕的廚藝,連忙接過了這個活。

她現在是靈體狀態,本來碰不到烤肉的,可隻要是澤爾修斯給她的東西,她就能正常的接觸到。

考慮到小奶啾還在長身體,蘇落落把他帶回來的肉都烤了,一人一啾吃的很香。

這也是蘇落落第一次真的見識到澤爾修斯的食量,以往他很有“夫君包袱”,吃飯斯文快速,盤子裡的東西有多少吃多少,每次一問就是吃的差不多了。

這哪裡是差不多,明明是差很多,蘇落落嚴重懷疑以前澤爾修斯在家裡從來沒有吃飽過。

“落落,你做飯真好吃。”小奶啾即便很餓,動作依舊是優雅的,他吃完了所有的烤肉,沒有說自己隻有八分飽,隻是暗暗下定決心明天要多獵幾隻獵物。

可是島上尖牙獸數量不多,這麼吃下去,很快他就沒有吃的了。

“落落,我們去孵蛋吧。”天邊亮起了星星,蘇落落還在想詛咒和汙染的事,聽見小奶啾神神秘秘地說。

她強打起精神,又有些好奇,“哪有蛋?”

小少年澤爾修斯拉著蘇落落的手繞著新築的巢穴走了一圈,從後麵扒拉出來了三個的木箱子。

正是先前那位老祭司帶來的三個。

先前她沒見澤爾修斯拿,還以為被他丟了,沒想到提前搬到這兒了。

“這裡麵裝的都是弟弟。”小奶啾認真地介紹,“父神每個月會送三箱子弟弟給我,隻要能孵出來,等弟弟長大了就會過來陪我了。”

蘇落落:“……”槽點太多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吐起。

沒記錯的話這些箱子在路上可是跟著老祭司一起經受過了汙染海域的衝擊,有那麼多汙染浸泡,這些蛋真的還能活下去嗎?

“落落,這一共有三箱弟弟,等明天我們的蛋生出來了,我就把它們和弟弟一起孵,這樣我們就又有弟弟又有幼崽了。”小奶啾並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一本正經地憧憬著,“我身體強壯,以後一個月吃一頓就好,食物都給你和崽崽吃。”

他說著,打開了三個箱子。

每個箱子裡裝著二十枚蛋,上麵浸滿了各色的汙染紋路,有幾顆已經開始隱隱發臭。

澤爾修斯卻仿佛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或許是什麼都不懂,小心翼翼地把每一個蛋抱出來放在鋪好的羽毛窩裡。

小少年銀色的長發在月光下閃閃發亮,他把蛋放好,淺藍色的眸子凝望著她,裝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蘇落落陪在他身邊,看著他蒼白的側臉,不知道這隻自己都還是幼崽要怎麼孵蛋,也不知道她的啾是不是在她沒有出現的很久以前,是不是就這樣抱著這些被汙染浸泡過的死蛋,餓著肚子,受著欺騙,在孤獨中希冀著新生命的降臨。

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