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蓼的腦中一片混亂, 下意識地捏緊了手,再沒有心思追究衛昀的舉動。
她矮身行了一禮,低低開口:“我聽公主的,先去換衣裳。”
陽湖公主還以為是衛昀說了是自己指使的,把人嚇成這樣,歉疚之餘倒也鬆了一口氣, 叫來一個侍女,讓她把紅蓼領去最近的歇芳樓換衣。
倒是衛昀,看看紅蓼, 看看初妍, 若有所思。
紅蓼飛快地看了初妍一眼,臉色發白, 低下頭去,扶著小丫鬟的手安靜無比。
她一走,陽湖公主立刻沒好氣地看向衛昀:“你做的好事。”
衛昀睨了她一眼,陽湖公主立刻慫了, 揉著眉心唉聲歎氣地道:“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她看了看天色,“罷了, 我管不了你的事。宴席馬上開始了, 我先走了。”再呆在這裡,她怕自己會氣得忍不住想弑君。
一時隻剩了衛昀和初妍兩人。
衛昀哼了一聲:“說吧。”
說,說什麼?初妍茫然。
衛昀道:“你和那位姬姑娘怎麼回事?”
初妍為難。
衛昀的臉色立時晴轉多雲:“你信不過我?”
不是她信不過他, 而是她自己也拿不準怎麼回事。不願胡亂下結論。
初妍想了想, 柔聲安撫他道:“您彆氣, 陪我去見見紅蓼,也許就什麼都明白了。”真相隻有紅蓼知曉。
衛昀詫異:“紅蓼?”
初妍“嗯”了聲:“就是剛剛的姬姑娘。”
衛昀眉心一跳:女兒家的閨名輕易不為外人所知,她一個宋家的小丫鬟,從哪裡知道忠勇侯府小姐的閨名的?
說也奇怪,要是彆人這樣不爽脆,吞吞吐吐,話留一半,他早就暴躁地想殺人。偏偏這個身份低賤的小婢女不同,她聲音十分好聽,語氣溫軟,不疾不徐,仿佛天然帶著撫慰的力量,他再大的火也都發不出了。
等到兩人趕去歇芳樓,卻發現人去樓空。紅蓼連衣服都沒換,就匆匆離開了公主府。
*
宋姮的馬車駛離公主府時,宋姮兀自出於興奮狀態。今日她豔冠群芳,著實大大出了一回風頭。陽湖公主誇讚了她一番,最後還賞了一頂牡丹花冠給她。
這可是其他人都沒有的殊榮。
宋姮拉著初妍的手,興奮地和她講了半天賞花會上的事,見初妍心不在焉的,終於想起來問道:“對了,公主找你做什麼了,怎麼去了半天?”等到宴席快散了,才把人送回來。
宋姮不知道衛昀的存在,還以為是陽湖公主找初妍有事。
初妍道:“沒什麼,就是好奇你的妝容,找我過去問幾句。公主事忙,我等了等,時間就晚了。”
宋姮“哦”了聲,沒有追問,將陽湖公主賞她的牡丹花冠給初妍看。
黑色的漆紗冠上,用金絲、碧玉、各色寶石鑲嵌在上,攢出牡丹花葉的紋樣,璀璨耀目,巧奪天工。
初妍道:“真好看。”
宋姮開心了,拉著她央道:“好姐姐,你再受一回累,幫我把頭發散了,我想試試這個花冠。”她今日梳的飛仙髻,不適合帶花冠。
這等小事,初妍隨口應下,動手幫宋姮拆了飛仙髻,將她一半頭發從兩邊挑起,挽了個小髻,另一半垂在肩後。正要為宋姮戴上花冠,馬車忽然一震,停了下來。
外麵傳來喧嘩聲。初妍皺了皺眉,動作不停,將花冠固定在宋姮的頭上。
車簾忽地被人揭開,光線刺入,初妍眯了眯眼,看清了外麵的情景。
車子停在一條暗巷中,車外站了好幾個穿著勁裝,帶著佩刀的彪形大漢,宋家的馬車夫被人從車駕上扯了下去,在彪形大漢的包圍下瑟瑟發抖。
宋姮和鶯啼的臉色都變了,宋姮強作鎮定地開口喝道:“大膽,我們是宋侍郎的家眷,你們是什麼人,還不快快退下!”
幾個大漢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似是為首的,沉聲問道:“吏部侍郎宋大人家的女眷嗎?”
宋姮驕傲道:“沒錯。”
為首大漢笑道:“那就對了,找的就是你們。”
宋姮又驚又怒,沒想到宋思禮的明天都嚇不住對方:“你們究竟要做什麼?朗朗乾坤,天子腳下,你們如此妄為,就不怕王法嗎?”
為首大漢道:“宋小姐稍安勿躁,我們此來,正是為了王法。”回頭做了個“請”的姿勢,恭敬地道,“白芍姑娘,人都在車裡,你來看看吧。”
一個穿著桃紅衫子的小丫鬟從暗巷外走入,赫然是紅蓼其中一個丫鬟。
初妍心一沉,隱隱生起不妙的預感。
白芍走近,目光在車內三人身上掠過,落到初妍麵上,辨認片刻,露出冷笑,伸手一指道:“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