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 / 2)

燭火搖曳, 將整個廳堂照得亮如白晝。高媽媽站在董太夫人身後,對碧草示意, “你先說。”

碧草趴伏在地,抖抖索索地道:“奴婢, 奴婢原本在知時閣幫忙傳菜, 後來, 大夫人醉酒, 她身邊隻有春暖姐姐一個人,實在弄不動, 胡媽媽就叫奴婢過去幫忙。”

胡媽媽, 是段夫人的陪房,堪稱左臂右膀。

四周一片靜寂, 宋思禮麵上陰雲密布, 慢慢端起手中的茶盞啜了一口。

高媽媽繼續問道:“誰讓你把人領去清風閣的?”

碧草道:“奴婢見大夫人醉得厲害, 實在走不回雲汀院……”

“啪”一聲,宋思禮手中的茶盞被重重砸在幾上, 碧草膽戰心驚, 不敢含糊, 伏地泣道:“是,是胡媽媽。”

又是胡媽媽!眾人的目光落到胡媽媽身上。

胡媽媽比碧草鎮靜得多,叩首道:“回太夫人,老爺,兩位夫人,當時大夫人酒醉不醒, 雲汀院路遠,老奴也是不得已,才這般建議碧草。”

宋思禮手指摩挲著茶盞,示意高媽媽繼續。

高媽媽板著臉問:“我記得安排女眷休息的地方是乘風樓,胡氏,你是怎麼個不得已法,才會建議把大夫人送到專為貴客準備的清風閣?”

胡媽媽慚愧道:“是老奴糊塗,忙昏了頭,搞混了地方。”

糊塗?好一個“糊塗”,輕輕巧巧就把這事推成了意外。饒是初妍此刻暈暈沉沉的不舒服,又下了決心再不插手宋家的事,也不由氣笑了。

宋熾卻依舊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不見絲毫波動。

董太夫人目光動了動:“事情已經問清楚了,全是胡氏之過,好在沒有釀成大錯。這樣吧,將胡氏杖責二十,發賣出去,以儆效尤。碧草和雲汀院這幾個侍奉老大媳婦不用心,差點置老大媳婦於危險中,一並發賣。”

竟是各打五十大板。

盧夫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太夫人!”

董太夫人冷冷地看著她:“怎麼,老大媳婦,你不滿意?”

盧夫人道:“周媽媽和春暖她們沒有錯。”這兩個人是她最貼心的人,董太夫人竟是要借機把她身邊人一起剪除。

董太夫人眼皮都不抬:“我知道你心疼你院裡的人,可心疼也不是這麼個心疼法,縱得她們越發不知道輕重,差點釀出大禍。你那雲汀院的人,也該好好整頓整頓了。”

盧夫人被她一番話氣得嘴唇直哆嗦:“按太夫人這話,這次差點出事,難不成還是我雲汀院的人責任更大?”

董太夫人冷冷地看著她花嬌玉柔的模樣,沒有說話。

初妍冷眼旁觀,歎為觀止:她一直知道董太夫人不待見盧夫人,卻沒料到,對方竟會不分青紅皂白至此。

宋思禮也看不過去了,皺起眉來:“母親,大嫂她……”

董太夫人的目光如冷電落到宋思禮身上:“你還記得她是你的大嫂?”

宋思禮擰了擰眉,忍耐道:“母親,我們在追查昨日清風閣之事。休要糾纏其它。”

董太夫人逼問:“是我糾纏還是你們糾纏?此事全是胡氏糊塗,你還要追查什麼?老二,你不至於也糊塗了,要維護你‘大嫂’的體麵,彆人的體麵就都不顧了吧?”“大嫂”兩字她咬得極重,幾儘咬牙切齒。

宋思禮臉色微變。電光火石間,他一下明白了董太夫人的意思,胡媽媽是段夫人的陪房,再追查下去,拔出蘿卜帶出泥,到時候該如何收場?

董太夫人蓋棺定論:“此事到此為止,不必再議。”

盧夫人氣得美目含淚,渾身發抖,話都說不出來。

初妍揉了揉眉心:她原本已打定主意,對宋家的事置身事外,可看著盧夫人氣得雙眸含淚,渾身顫抖的模樣,想到母女一場,終究不舍。

董太夫人的心也太偏了些。這件事,明明是二房之過,到最後,卻是周媽媽和春暖她們受罰,怎能叫人心服口服?

她打起精神,揚聲開口道:“胡媽媽糊塗弄錯地方的事不提也就罷了,可在娘酒杯中下藥的人,是不是該好好追究?”

董太夫人的臉色唰的一下變了:“你胡說什麼?”

初妍不理她,眉眼略彎,看向段夫人:“二太太,你說是不是?”

段夫人的指甲幾乎掐進折背椅的扶手,勉強道:“大姑娘說笑了,大嫂素來深居簡出,與世無爭,誰會下藥害她?”

初妍歎道:“我也不信,可娘的酒量再差,也不至於喝了兩杯酒就人事不省。所以我特地拿了娘喝過的杯子讓香椽辨彆。二太太大概不知道,香椽丫頭自小在醫館長大,醫術雖然沒學到,辨彆藥物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結果……”她歎息一聲,露出痛心之色。

段夫人的目光陡然銳利,利箭般射向跪在地上的胡媽媽。

胡媽媽臉色一變,惶急道:“不可能,杯子我都收走了,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胡媽媽意識到什麼,臉色變得灰敗,亡羊補牢地道:“大夫人退席早,老奴一早就叫人將她的席上收拾過,所以記得清楚……”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恐懼地睜大眼睛,看著慢慢站起,一步步走到她麵前的宋熾。

宋熾笑容溫和:“媽媽怎麼不繼續說下去了?”

胡媽媽莫名感到一股寒意,牙齒打架,伏地道:“老奴沒什麼好說的,絕沒有人想害大夫人,一切皆是意外。”

宋熾含笑,笑卻不達眼底:“是嗎?”

胡媽媽點頭如搗蒜。

宋熾負手,居高臨下地看向她:“我記得你是識字的。”

胡媽媽茫然,點了點頭,不明白話題怎麼跳到了這裡。

宋熾從懷中取出一張紙,兩指拈起,遞到胡媽媽麵前。胡媽媽目光掃過,瞳孔驟然一縮,再也維持不住鎮定,伏在地上,渾身抖如篩糠。

宋熾道:“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胡媽媽顫聲而道:“老奴,老奴有罪。”

宋熾將紙收起,笑容未散:“你有什麼罪?”

胡媽媽失魂落魄地道:“大夫人杯中的藥是我下的,讓碧草扶她去清風閣,也是我有意為之。那貴人最喜美貌柔弱的婦人,見到大夫人必不會放過。”

宋熾問:“你怎麼知道那貴人的事?”

胡媽媽猶豫。宋熾晃了晃手中的紙,胡媽媽一個哆嗦,魂不守舍地道:“是,是我們夫人告訴我的。”

董太夫人和段夫人的臉色都變了。段夫人失聲尖叫道:“胡媽媽,你昏了頭了,滿口胡沁些什麼?”

胡媽媽歉疚羞愧地看了段夫人一眼:“夫人,大公子什麼都查出來了,老奴,老奴不認也沒辦法啊。您,您也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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