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1 / 2)

晚風帶著春夜的花草香, 從半開的軒窗吹入。暈黃的燭火搖曳。光與影的交替中,香軟的唇印上他, 一觸即退, 輕得仿佛羽毛。

淡淡的香, 微微的甜,一點點印上心間, 竟不知是花還是她的氣息。

初妍至始至終都垂著眼, 連他肌膚的溫度都沒來得及感覺, 纖柔的身子迅速後折,直到抵上琴桌,一張花嬌玉柔的臉兒紅得幾乎滴出血來。

許久沒有等來宋熾的反應。

初妍從窘迫中稍稍回神,正要抬眸,宋熾忽地伸手, 蒙住了她的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 隻能聽到他微亂的呼吸,感受到他掌心燙得驚人的溫度,灼熱得仿佛要燙傷她的肌膚。

他的氣息籠罩住她,沉香木的香味縈繞, 初妍甚至能感覺到微涼的佛珠垂到她麵上。她不適地想讓開他手, 他的手卻牢牢罩住她,始終擺脫不開。

直到手心的溫度慢慢退去,他才放下了手。

燭火的光亮乍然入眼,她不適地眯了眯眼。再睜眼時,他已不在她麵前, 立在東牆的書架前,背對著她。初妍眼尖,發現他雙肩緊繃,耳根通紅。

滿心的羞窘忽然滯住,她呆了片刻,愕然泛上心頭:他……難道是在害羞?宋熾居然會害羞?

在初妍的記憶中,也許是自幼修禪的關係,宋熾清冷寡欲,幾乎很少有情緒的波動,哪怕是當初被陷害,被打入地獄,滔天的恨意都深藏心底,從不形諸於色。甚至今兒功法反噬,抱她於懷,待他清醒,也是冷定平靜得叫人牙癢。

他會因為她親了他一口不自在?

初妍不敢相信,他發燙的掌心,紅通通的耳根又容不得她不信。

有時候,人心就是如此奇怪,他不自在了,她的羞惱窘迫反而消散很多,緊緊攥著的手慢慢鬆開,輕聲問道:“阿兄,剛剛的保證可夠了?”

宋熾似乎嗆了下,清咳一聲,半晌才答:“夠了。”說話比平日慢了許多,低啞了許多。

初妍又問:“那你答應我的事?”

宋熾道:“我會安排。”

初妍知他一諾千金,心下稍鬆,疲累湧上,開口道:“時辰不早了,明日還要早起,阿兄還是早些回去吧。”

宋熾沒有說話。

初妍微微皺眉。平時這個時候該是宋熾彈琴,可今兒他杵在書架前,不打算彈琴,似乎也聽不出她送客的意思,不打算馬上就走。

罷了,隨他。初妍不想再理會他,決定拋下他,自己回內室。

“妍妍……”才走一步,宋熾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叫住她。

初妍腳步一頓。

宋熾卻又沒有下文了。

初妍道:“阿兄若無其它事,我先去休息了。”

宋熾問:“你不是想練《胡笳十八拍》嗎?”

初妍道:“我累了。”這會兒誰還有什麼心思練《胡笳十八拍》?

“累了?”腳步聲從後傳來,她被人從後握住肩膀,強製轉過身。下巴被兩根手指輕柔地抬起,對上了他亮若星辰的黑眸。

他的神色恢複了素常的平靜,眉目平和,飄逸出塵,低著頭,細細地打量著她嬌柔動人的麵容,不放過一絲表情。

初妍“嗯”了聲:“今天發生太多事了。”

宋熾默然片刻。今天確實發生了太多事,足以顛覆他曾經的二十餘年人生。

自從幼時目睹過那人為了發泄私欲,不顧廉恥,行出荒誕不倫之事後,他便深深厭惡男女之事,世俗之歡。

他一直深信,哪怕沉浮俗世,博取功名,爭權奪利,自己也終有一日會回歸青燈古佛之畔。卻不曾想,陰差陽錯之下,會讓一個女孩兒闖入他的人生,將一切擾亂。

他該覺得困擾的。她毀了他的功法,擾了他的修行,亂了他的人生,他為了負責不得不承諾娶她,哪怕她根本不稀罕。

然而,當她羽毛般的親吻落到他頰上時,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

她那麼軟,那麼香,輕易讓他回憶起,就在幾個時辰前,幽暗的竹林中,清風徐來,她雪肌半露,臉兒緋紅,眸中含淚,偎依在他懷中,柔軟的小手握住他,溫柔地撫慰他時的**滋味。

他幾乎立刻就有了反應,不得不擋住她的視線,慢慢平息。

他這輩子都沒這麼狼狽過。偏偏心中沒有絲毫厭惡,反而隱隱慶幸,她很快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了。

她比母親更為絕色動人,惹人覬覦,他卻不是病弱無能的父親,他能護好她。

心中暗濤洶湧,麵上卻一派平靜。他沒有再多說什麼,目光在她形狀漂亮的淡粉色櫻唇上停留片刻,放鬆了她。

初妍轉身就走。他望著她毫不留戀的模樣,心中生起些微不安,眉頭微皺,再次叫住她:“妍妍,你當真願意嫁給我?”

初妍停住腳步,他還是不信她嗎?

也是,自己的表現,怎麼都不像是心甘情願的。他本就是個疑心重的人,就這麼信了她才奇怪了。

初妍沒有正麵回答,隻紅著眼睛看向窗外:“我們都已經這樣了,我還能嫁給誰?”

女兒家的名節何等珍貴,他雖沒有要了她的身子,可所作所為,早已毀了她的清白。若她沒有前世的經曆,死死抱著貞節之念,隻能選擇嫁給他吧。

宋熾望著小姑娘傷心委屈的模樣,心一下子軟了下來。

*

數日後,又逢休沐日。盧夫人陪嫁的莊子出了點問題,管事處理不好,宋熾決定親自跑一趟,和盧夫人說了,把初妍也帶上,散散心。

盧夫人見兄妹和睦,歡喜不已,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宋熾的要求。

莊子在京郊,從阜成門出去,還要行十多裡路。因要當日趕回,一行人早早就出了門,到盧夫人的陪嫁莊子時,已將近午時。

正當春耕時分,農田中一片忙碌。宋家的馬車駛過時,不少莊稼漢子都好奇地看了過來,不免議論幾句。

這一片地幾乎都是盧夫人的嫁妝,平時都交給莊頭管理,佃戶們極少看到主家來人。

馬車中,香椽好奇地將簾子掀了一條縫,看著外麵連片的農田。不知名的野花在田埂上搖曳,孩童們鑽來鑽去,幫著拔草,耕牛在農人的驅趕下埋著頭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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