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的臉色變了:“太後娘娘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呀, 梁太後無緣無故給她下迷藥做什麼?初妍也覺得奇怪:若隻是因為不喜歡她, 不想要她進宮, 光秦姑姑送去的條陳,就足夠梁太後師出有名,找自己的茬。堂堂太後,何必用迷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梁太後實在不像是這種沒有腦子的人。
可除了衛昀, 總不成還有其他人敢假冒太後的旨意吧,何況前來賜湯的還是梁太後宮裡的秦姑姑。
香椽臉色很不好看:“姑娘, 我們該怎麼辦?”對方是太後, 是全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 真拉下臉來對初妍做點什麼,她們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尤氏也擔心地看向她。
初妍安撫地對她倆笑了笑:“彆怕, 左不過兵來將, 擋水來土掩。明麵上, 她不會對我怎麼樣。”
哥哥是衛昀的救命恩人,梁太後放棄她遞過去的把柄,而在彆的事上明著為難她, 難免擔上忘恩負義的名聲, 而且衛昀也不會同意。彆看衛昀現在在她麵前一副無害的模樣, 不過是她一直順著他, 捋順了毛。衛昀本質上是個不容違逆的脾氣,且隨心所欲,下手無情,否則上一世也不會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若這件事是有人假冒梁太後的旨意, 就更不敢明目張膽下手了。
隻要她小心防備,就不會著了對方的道。
就不知對方迷暈她後,還準備了什麼後招?
尤氏憂心忡忡地道:“不行,這件事得和你哥哥說一聲,請他拿個主意。”
初妍沒有反對,如果她所料不差,對方想做什麼,今晚就能見分曉。她手上能動用的人太少,必須借助姬浩然的力量布置一番。
半個時辰後,初妍披了一件薄綢披風,放下兜帽,在香椽的陪伴下,走出了瓊芳園。
半山腰,疊翠亭,有人在等她。
那人麵容隱在陰影中。昏暗的月光下,他長身而立,氣勢卓然,一隻冷白的手垂落在玄色大氅旁,袖角暗銀色的紋路反射著幽冷的光芒。
初妍猛地停住腳步,吃驚地看向那人:“怎麼是你?”
他緩步走出,聲線溫和:“怎麼不能是我?”月光驅散了籠罩在他麵上的陰影,照亮了他清雋出塵的容顏。
來的竟然是宋熾。
初妍問:“我哥哥呢?”
宋熾道:“他在陪陛下賽馬射箭,分身乏術。我恰巧無事,就替他過來看看。”
陪衛昀賽馬射箭?初妍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宋熾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想必那時和他們在一起,宋熾能過來,姬浩然卻過不來?
宋熾見她神色,心下暗歎,破天荒幫姬浩然解釋了一句:“接到消息時,他還在山裡。我聽來人說事情緊急,給他留了話,先過來了。”
初妍低著頭不說話。
宋熾問:“究竟出了什麼事?”
初妍心中紛亂,無數個念頭閃過,緩緩開口道:“是太後……”
宋熾靜靜地聽她說完,垂著眉眼想了一會兒:“我知道了。”
然後呢,就沒有了?初妍愕然看向他。
宋熾望著她睜大眼睛,一副呆呆的模樣,眼中露出幾分笑意。垂於大氅旁的手微微動了動,想要抬起摸摸她的頭,腦中卻浮起那夜,她冷寂而疏離的模樣。
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還不是時候。他蜷起手指,終究克製住,開口道:“這件事不是太後的意思,她沒有這麼蠢。”
初妍皺眉:“可是……”秦姑姑怎麼解釋?
宋熾眼中閃過冷意:“究竟誰在搗鬼,今夜便能見分曉。”他目光落在初妍麵上,眼中倒映著銀白色的月光,恍然生起幾分溫柔之色,“彆怕,我會處理好。”
*
夜色漸深,整個行宮屋舍的燈火漸次熄滅。星月黯淡,樹影婆娑,廊下的宮燈在夏日的晚風中晃動。
一道黑影借著夜色的掩護悄悄向初妍所居的客房靠近。
他熟門熟路地用鐵絲撥開門閂,閃身入內,借著月光打量屋內的場景。屋子空間不大,裡麵一覽無餘,收拾得整整齊齊,不見冗物;小巧的架子床上,簾幔低垂,隱隱看到錦被隆起,似有一人臥於其中。
黑影毫不遲疑,直奔架子床,伸手撩開床帳。
驀地,一聲鑼響突兀而起,有人大聲叫道:“抓賊了,抓賊了!”身後瞬間燈火通明,照亮了黑影的模樣。
他一身黑衣,臉上蒙著布巾擋住容貌,隻露出了一對驚惶的眼睛,見勢不妙,轉身就要往外跑。卻聽風聲響起,迎麵便是一頓亂棍齊下,結結實實地全打到了他身上。他先還試圖格擋逃跑,被幾棍巧妙地砸在身上要害,又麻又痛,哪裡還爬得起來。
鑼聲當當不絕,很快,附近屋舍的人全都被驚動了,陸陸續續不少人趕了過來。
就見尤氏和幾個大力婆子一人手執一根兒臂粗的木棍,粉麵含煞地守在房門口。尤氏身邊的唐媽媽當當當地敲著鑼。地上則倒著一個黑衣蒙麵的精壯漢子。
眾人都是大驚失色。皇家行宮,禁衛森嚴,怎麼會有歹人混進來?何況,客房都是相鄰的,這人能偷偷潛入忠勇侯府女眷住的地方,自然也能潛入她們的住處。
正當亂哄哄的,禁軍統領鄭齊帶人趕了過來。他正好在附近巡邏,見到狼狽不堪的黑衣人,臉都青了。這一次,由他全權負責行宮的安全,出了這種大事,可謂是嚴重失職,顏麵無光。
他忍著氣叫手下把黑衣人先押下去。尤氏道:“且慢。”手中長棍一抖,直接將黑衣人的蒙麵巾挑了下來。
黑衣人下意識地想捂住臉,哪來得及,有認得的忍不住叫出聲來:“廖大人,怎麼是你?”
那人不是彆人,正是禦前侍衛副指揮使廖鵬。廖鵬出身清江伯府,原是他們這個圈子的人。隻不過爵位三世而斬,到他這一代,恰好沒了爵位,憑恩蔭謀了禦前侍衛之職。
他身手尚可,又是個能來事的,在禦前侍衛混了幾年,累遷至副指揮使之職。
眾人頓時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