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雙殺(2 / 2)

但何府的這場大火濃煙衝天,遮雲蔽月,可不是隻有鎮上的人能看見。

四周的鄰鎮觀望了一晚上,也警惕得很,知曉怕是出了事,天不亮就派了大堆的人扛著鋤頭守在了兩鎮交接的屏障處,生怕這鎮上的人從裡麵出來。

而且這一晚上過去,護鎮的屏障已經出現了一些裂痕,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衝撞出來的,好幾處已經搖搖欲墜。

於是,隔著屏障,裡外的人又吵了起來,雖然沒動手,但互相潑潲水,透過裂隙滲入地麵,場麵也很混亂。

事到如今,這已經遠遠不是妖和人的事了,鎮民之間的械鬥更加棘手。

幸好陸無咎身上的三足金烏還有點用,他一再承諾絕對不會再出事,才勉強將鎮民勸住。但如此一來,這屏障之術須得繼續加固,於是他便留下,連翹帶著人往西山趕去。

然而她離開時,陸無咎卻叫住了她,冷不丁地來了一句:“你確定這妖會在西山?不如省些力氣,留下來幫我修補屏障。”

連翹才不想留下來,哼了一聲,讓他自己慢慢修吧。

可越走她越覺得不對勁,陸無咎為什麼說去了也沒用呢?

冷靜下來,她突然發現自己一直被牽著鼻子走。

顧聲的那根狐毛未免發現的也太巧了吧?

再說,那麼大的一場火燒下來,偏偏這根狐毛沒燒著?

還有,她已經做足了防範,甚至把護體靈鐲都給了何小姐,為什麼何小姐還是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妖掏了心?

即便他們再疏忽,也不可能如此悄無聲息吧?

除非……

連翹抿了抿唇,把羅盤交給了晏無雙,讓她去西山郊亭查探,自己反而和周見南折回了何府,重新回到了何小姐被害的那間閨房。

因為懼怕妖氣的緣故,這廢墟倒是暫時沒人動。

經過一晚上的折騰,大家也都累了,各自回去休息。

反倒是何老爺醒了,正在大發雷霆,將昨日當值的丫鬟小廝全部命人捆了,要將他們發賣出去。

其中一位正是昨夜被嚇得扶著門框吐的那位,此刻她麵色慘白,哭的雙目紅腫,不停地叩頭認錯,說自己昨晚真的沒偷懶,隻是一直沒聽見小姐叫喊才誤了事。

但何老爺哪裡肯聽,擺擺手就要讓人拉走。

連翹進來時剛好撞上這一幕,於是不忍道:“員外息怒,且先等等,我有話問問她。”

此時,痛失愛女的何老爺眉頭已經捏出了紅印,滿眼疲憊,見到連翹態度也不甚至熱絡,隻說:“仙子如今還有什麼話說?”

連翹倒也不生氣,問這丫鬟道:“我剛剛聽你說,何小姐昨晚並未掙紮?”

丫鬟立即膝行到了連翹身後,哭著道:“千真萬確啊,仙人!昨晚小姐一共鬨了三次,到第三次時,大家都有些疲倦了,所以聽到小姐叫了一聲,都疑心她又是故意折騰人,所以去的並不那麼及時,直到小姐這一聲後再沒了動靜,大家才意識不對,畢竟小姐並不是個善罷甘休的性子。誰知這次一推門,就看到滿地的血……”

何員外很不耐煩:“說來說去不還是你們的錯,若是你們早些去,小姐能被妖殺了?”

可連翹卻轉了下眼睛:“她說的不一定是假的,何小姐未必是妖殺的。”

何老爺瞬間抬起頭:“你說什麼……不是妖殺的?”

連翹糾正了他的說法:“非也,我是說不一定是妖殺的。我記得何員外你說過之前死去的人唇角都是微笑的,是麼?”

何員外道:“沒錯,可這和梅娘的死有什麼關係?”

“員外此言差矣,不僅有關係,且十分要緊。”連翹蹙眉回想,“其他人都是笑的,所以這個鎮子叫不笑鎮,但何小姐的臉血肉模糊,像被砸了一樣,員外難道就不想知道她為什麼會是例外嗎?”

何員外一想起那場麵便心如刀割,他道:“興許是意外,又或者梅娘生的美,惹得這妖嫉妒罷,總之,是我兒薄命!”

連翹搖頭:“也許是,但我總覺得何小姐的臉像是刻意被砸爛的一樣,好似是為了遮掩什麼。”

何員外聽得七上八下,哼了一聲:“仙人到底查到什麼了?有話不妨直說,我並未有怪罪仙人的意思,說到底,不過是我們命不好罷了。”

連翹聽出來他是在疑心他們保護不力,這才解釋道:“其實昨晚我並未放鬆警惕,前兩次我一直陪在何小姐身側,深夜時分我雖然沒在,但以防萬一,把自己的護體靈鐲給了她。這靈鐲能保她不受妖邪傷害,即便妖十分厲害,靈鐲不能完全擋住,至少也能發出鳴鏑告知於我,我頃刻之間便能趕去。但昨晚小姐遇害時我沒聽到任何異動,並且今日一看,那靈鐲完好無損。”

何員外終於聽明白了:“所以,仙子是懷疑昨夜下手的根本就不是妖,所以靈鐲才毫無動靜?”

“正是。”連翹點頭,“何小姐的臉也是如此,我懷疑是有人模仿這妖掏心作的案,隻是他做不到像那妖一樣讓人死時保持微笑,乾脆就將何小姐的臉砸爛了,這樣一來便沒人發現異常。可就是這樣,反而讓何小姐的死變得不一般。”

何老爺聽得渾身發冷,追問道:“那麼,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仙人有眉目了麼?”

連翹抵著拳咳了咳:“本來是沒有的,畢竟我初來乍到,不知何小姐從前得罪過什麼人,但剛剛丫鬟說了一句話,我突然想通了。”

“丫鬟?”

何老爺仔細回想這丫鬟的話,其實他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隻是……隻是他不敢深想。

連翹瞥了他一眼,見他眉頭緊鎖,雙手緊握,一副已經有了猜測的樣子,這才繼續道:“何員外愛女心切,肯定比我們看的通透,丫鬟說昨晚何小姐一直在鬨,說明她沒睡,但遇害的時候她卻隻叫了極為短促的一聲,這便奇怪了。按理來說,人在遇害的時候不可能如此平靜,至少當凶手進來的時候她就應該發現,但她卻沒有掙紮,隻有一個解釋,除非……”

連翹頓了一下:“除非動手的人本就是何小姐認識的,不,應該說親近的人,所以她才會毫無防備!”

何老爺噌地站了起來:“你是說……是顧聲?”

“這個白眼狼,我知道他不安分,但沒想到他居然能乾出這種事!梅娘可還懷著他的孩子啊,他怎麼能這麼狠心,昨晚我便不該勸梅娘……”

何老爺霎時怒極,重重地錘了幾下桌子,桌上的茶蓋被震的掉了下來,茶水灑了滿桌。

為防萬一,連翹又道:“不過這也未必,畢竟隻是推測。當然也有可能確實如姑爺所說,是狐妖作祟。”

何老爺顯然比他們更了解顧聲,他從鼻腔裡冷哼一聲,然後氣衝衝地帶人往顧聲暫住在何府的那一處廂房去。

然而等他們到了門口時,侍奉的丫鬟卻說顧聲一刻鐘前剛剛離開,說是回家拿換洗的衣物去了。

妻兒剛死,且死狀如此淒慘,他甚至有閒心關心衣著?

要知道何老爺從昨晚到現在不但臉都沒洗,甚至滴水未進。

這下,又多了一份嫌疑。

何老爺怒不可遏,立即驅車趕往顧宅,誓要把顧聲揪出來問個究竟。

連翹自然也跟了過去,然而更奇的還在後麵,當何員外準備砸開顧宅的大門時,那門卻自己開了。

再然後又是淒厲的一聲尖叫——

當連翹迅速上前時,隻見何員外跌倒在地,腳下踩到的分明是一隻齊整的斷手。

斷手的指甲縫裡全是血,指腹卻沒有繭,像是一個讀書人的手。

而那手的主人——顧聲,則被釘在院中的一株桃樹上。

明明死狀極其痛苦,他唇角卻微微笑著,甚至另一隻手還插在胸口的血窟窿裡,深深陷進血肉。

就好像是自己活活把自己的心給掏出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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