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又後怕:“喂,這怪東西這麼邪門,你怎麼不動手,難不成是想坐收漁利?”
陸無咎不鹹不淡:“動手?這是幻境,你是想把自己耗死?”
連翹不解:“什麼幻境?”
陸無咎惜字如金:“崆峒印說到底也是一個印,既然是印,你知道是拿來做什麼的嗎?”
連翹又不傻,她回道:“印章當然是拿來蓋的,可這和幻境有什麼關聯?”
陸無咎涼涼道:“怎麼沒關係,你也說了蓋章,那麼,蓋章後的那張印記和這個印本體又是什麼關係?”
連翹沉思片刻,恍然大悟:“你是說,我們從上車起就進入了崆峒印根據這個鎮子印出來的幻鏡裡,所以這麵牆就像印章一樣,你對它做什麼,它就會像蓋印一樣原原本本地印出來反彈回來?難怪呢,我無論如何都飛不出去,反而差點被自己的劍招傷到!”
陸無咎薄唇微微一抿:“還不算太蠢。”
連翹怒了:“喂,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陸無咎沒再理她,隻是摁了摁眉心,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連翹差點忘了,這才過了半個時辰,情蠱還沒解完呢,難怪他沒精力跟她吵架了。
可這人嘴硬的很,寧肯靠在變幻出的椅子上休息,也遲遲不開口讓她過去。
於是連翹也扭頭裝作沒發覺,她正欲查探破境之法時,突然幻境中憑空升起一陣霧氣,四散彌漫,遮雲蔽月。
連翹揉了揉眼,透過流霧,卻發現坐在椅子上的陸無咎變成了一塊牌匾,靠在了椅子上。
她呆住了,又揉了揉眼,繞到他麵前再三確認,沒錯,的確是一塊匾。
連翹瞠目結舌:“你你你,怎麼變成一塊匾了?”
陸無咎似乎有些疲憊,眼也沒睜:“你整日胡言亂語什麼?”
連翹眼睜睜聽著熟悉的冰冷腔調從那塊“匾”上傳出來,連不耐的尾音都一模一樣,也難以置信:“真的,上麵還寫著四個金燦燦的字——天下第一。”
陸無咎大約覺得太荒唐,總算睜開了眼。
誰知,當看到眼前的連翹時,他目光頓了一頓,訓斥的話霎時也卡在嗓子眼。
連翹湊過去:“你怎麼不說話了,難不成,你眼中的我也變了?”
許久,陸無咎才淡淡地回應了一聲:“……嗯。”
連翹還是頭一回碰見這種事,她頭都大了:“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們眼裡的對方都變了,還變成了這麼奇怪的東西?”
沉吟片刻,那塊“匾”開口道:“應當是這幻境的緣故,這幻境是由身處其中的人心境生成的,像蓋章一樣,會將碰到的人幻化成你目前從他身上最想得到的東西。你對'天下第一'執念太重,所以你眼中的我自然也就變成了這樣。不信,你看看那匹馬——”
連翹打眼一看,那馬正湊過來咬著她的裙擺啃,好似把她當成了一顆碩大的草。
當然,她眼中看到的馬,也變成了飛馬,肋生雙翅,傳說中能飛上九霄的那種。
連翹扶著額,這幻境也太奇葩了,這不是活生生地把對彆人的欲望外化嗎!
尤其還是被陸無咎指出來。
她確實惦記他搶了自己的“天下第一”,但想歸想,這“天下第一”幻化成牌匾,就這麼水靈靈地豎在她麵前還是有幾分尷尬的。
連翹摸了摸鼻子,又好奇起來:“那麼,你眼中看到的我是哪幾個字?”
陸無咎抿了抿唇,語氣平淡:“沒什麼。”
連翹惱了:“你是不是不敢說?”
陸無咎挪開眼神:“你能不能彆亂想。”
連翹哪裡肯放過他:“你雖然其他方麵還不錯,但我的控水之術無人能及,讓我猜猜,你現在從我身上最想要的是‘控水之術’吧?”
陸無咎無動於衷:“不是。”
“那……是‘宗主之位’?我將來可也是要輪值宗主的,你該不會是這麼早就覬覦起這個了吧?”
陸無咎似乎很是頭疼,頭疼中還有一絲煩躁:“說了不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連翹猜不出來,心裡很是鬱悶。
不過,轉念一想,陸無咎不願說,也許是因為他看到的是好詞,比如“討人喜歡”“人緣變好”呢?
畢竟,連翹在這方麵可是公認的!
他一定是嫉妒了,又不好意思,才不肯說出來。
連翹竊喜,於是大發慈悲原諒了陸無咎的回避,甚至心情舒暢地主動走過去。
“你情蠱還沒解吧,這樣吧,我發發善心,繼續坐到你懷裡,替你解完。”
畢竟陸無咎現在在她眼裡變成了一塊匾嘛,坐在一塊匾的懷裡有什麼大不了的!
然而,這塊匾卻很不情願,冷冷地吐出幾個字:“不用。”
連翹哼哼唧唧:“逞什麼強,你死了我也是要死的,不過……你現在在我眼裡是一塊斜靠在椅子上的匾,實在太長了,我沒法坐,你往上靠靠,這樣我可以正麵坐上去,剛好還能靠著休息。”
沒想到陸無咎卻拒絕得更果斷:“不行。”
連翹納悶了:“你在我眼裡是匾,我在你眼裡也是匾,兩塊匾摞在一起又沒什麼關係,你怎麼這麼多事?”
陸無咎神色冷淡,交疊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青筋微隆。
因為蠱毒發作,現在他最想從她身上得到並不是“控水之術”之類的東西,所以在他眼裡連翹其實也不是一塊匾。實際上,她就是她本身,而且不知道為何,不著衣物,隻有四周繚繞著幾縷流霧遮住身體。
故而,她的提議簡直不堪入目。
連翹還在逼問,陸無咎十分頭疼,又無法宣之於口。
他闔了闔眼,隻語氣冷硬地丟下一句:“不行就是不行。”
這下可惹惱了連翹。
她眉毛一擰:“好啊,一塊匾還蹬鼻子上臉了是吧?我今天還非要坐了,不但坐,我還要坐你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