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苗煎與河祗粥(2 / 2)

汴京覓食記 沈知何 7988 字 7個月前

灼熱呼吸噴灑在臉頰,眼前是一張出眾的臉,深邃眉骨,鼻梁峻挺,唇角勾著笑睨她,頭一次讓陸雨昭感受了對方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的一絲危險氣息。

意圖萌混過關的陸雨昭,“唰”地一下麵染緋紅。

她推了推顧昀,沒推動,頭腦一昏低喊,“就,那你想怎樣吧?”

顧昀垂著眼簾,胸腔震顫,低笑起來。

他撐著床沿直起身,漫不經心道:“那你再叫一聲好哥哥,我給你找好吃的。”

陸雨昭忙不迭點頭,眼眨也不眨地喊:“好哥哥。”

顧昀靜默:“……”

須臾,少年桃花眼稍斂,濃密的眼睫輕顫,笑得更開懷了。

這死小子低下頭帶一點笑的側臉,可真犯規,陸雨昭看著發笑的顧昀,莫名其妙地想。

她嘀咕,“好哥哥,彆笑了。”

顧昀笑著搖頭,“你可真是個……”

陸頭一歪,不明所以,是什麼?

顧昀沒應聲,喚了歲微進來,“去小廚房,讓廚娘煮碗河祗粥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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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沒煮好,藥先煎好了,歲微端著托盤進臥室裡。

陸雨昭餓得前胸貼後背,盯著托盤眼睛都亮了。

她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粥來啦?”

“不是。”歲微頓了頓,“先喝藥吧,娘子。”

陸雨昭有點抗拒地說:“可以不喝嘛,小歲微。”

歲微臉一紅,為難道:“娘子,你待會兒肚子又疼了怎麼辦?”

她看了眼顧昀。

顧昀百無聊賴靠在榻上,翻著一本閒書,是不久前陸雨昭從大相國寺的夜市買來的。

他眼皮子也未抬,“你不喝,粥便沒有了。”

謔,你威脅我!

陸雨昭:“我不喝了。”

顧昀:“嗯,那便算了。夜裡也不必吃那麼多,睡不著。”

陸雨昭:“……”

抗議無效,她很快認慫,訕訕道:“我喝,我喝還不行嘛。”

端起托盤上的一碗藥一飲而儘,她皺了臉,這中藥可真苦,快把舌頭苦掉了都。

顧昀從坐塌起身,揚眉覷她,“誰讓你這麼喝了?”

陸雨昭露出“你不懂”的神色,躺回了床上,歎氣:“早喝早超生。”

幸之,敲門聲起,小廚房的劉三娘很快將河祗粥送來了。

歲微去開門,讓劉三娘進來。

劉三娘提著食盒說,“光喝粥太單調了,聽聞娘子病了,我做了菊苗煎,一同吃了罷。”

陸雨昭笑眯眯點頭,“好的,好的。”

她直接從床上爬了起來,在圓桌前坐下。

劉三娘打開食盒,將河祗粥和菊苗煎放上圓桌。

河祗粥用砂鍋乘著,蓋著蓋子。菊苗煎綠油油的,隻有兩塊,似是油煎的蔬菜糊糊。

陸雨昭迫不及待掀開蓋子,熱騰騰的霧氣便鋪麵而來,米粒白瑩瑩,飄來粥米的清香。

粥湯麵上浮了一層薄薄透亮的油花,應當是碗中幾塊類似於臘魚乾的油脂。

她拿起瓷匙喝了一口粥,滿嘴的鹹香,加了胡椒末,整碗粥濃鬱之至。再吃一口類似於臘魚乾的東西,韌韌的,很有嚼頭。

這碗粥應當是沒放鹽的,隻加臘魚乾熬煮入味的。相反地,湯粥中和了它的鹹度,越嚼越香,分外鹹鮮。

陸雨昭指了指臘魚乾,“這個是什麼?”

劉三娘答:“回娘子,是黃魚鯗,前些日子府裡采買了一批魚鯗,黃魚鯗切條,泡水浸軟,用來煮河祗粥最鮮美不過了,自有一種海味。”

陸雨昭:“海味?”

劉三娘:“都是溫、台兩州捕的海魚,將海魚對半剖開,清洗乾淨,抹上海鹽醃製入味,吊掛起晾曬而成的。”

陸雨昭慢吞吞喝著粥,隨口問:“除了黃魚鯗,還有哪些?”

“還有帶魚鯗、老鴉魚鯗、鰻條彎鯗、鯖魚鯗……這些魚鯗都可以烤來吃,烤得表麵微焦,撕成細絲小條,下酒再適合不過了。”

陸雨昭聽劉三娘聊著美食,胃口大開,一碗粥見半,喝得渾身通暢舒暖,腹部似乎也沒那麼痛了。

她這才夾起一塊圓圓的菊苗煎,細細看,原來一片青翠裡還漸帶著一些紫。這菊苗煎吃起來,酥脆清爽,自帶一股菊的芳甜。但陸雨昭不解的是,這麵衣似乎不是往常的麵糊糊味道,更細膩稠滑。

她對吃食永遠保持十二分的好奇心,便問了劉三娘。

劉三娘笑道:“是將山藥碾至成泥,和了甘草水調出的麵衣。再將甘菊葉裹上麵衣,團成餅,下油鍋稍稍油煎,煎熟即可。我也是即興想到做的,白日裡剛到了紫莖的甘菊苗,氣香而味甘,就趁新鮮趕緊給娘子煎了。”

陸雨昭點頭,聊得七七八八,她這才想起夜深了,放劉三娘退下。然後大快朵頤,將河祗粥同這菊苗煎吃了個精光。

吃飽了肚子,暖飽思……笨蛋陸雨昭重新學會了思考,清醒了,遲緩的反射弧回來了。

她的腦袋裡,宛如過電影一般,將不久前的一幕幕過了一個遍——

陸雨昭瘋了,心裡尖叫一聲,一腦門悶悶磕在了桌子沿。

歲微嚇了一跳,“娘、娘娘子怎麼了?”

沒怎麼,你娘子隻是覺得自己像個傻逼。

沒臉直視……她呼吸一窒,又陡然想起,顧昀是不是還在屋子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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