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瓦子雜劇與蔥潑兔(2 / 2)

汴京覓食記 沈知何 9648 字 7個月前

他大吼一聲,“彆吵了彆吵了,都給我住嘴。我選誰就是誰,我說了算,彆鬨了,趕緊給我回去。”

小蘿卜頭們顯然不服,癟著嘴巴犟著腦袋一動不動,就是不依了。

“嘿你們一個兩個想造反?”李老漢作勢要揍他們。

“我不服氣嘛。”首先鬨事的小蘿卜倔強抹起了眼淚,帶著哭腔好不委屈講,“我不想白吃白喝,我想儘快上台能給你賺錢嘛。戲班子這一兩年都在虧損,你自己貼錢養著我們,我們都知道的。”

另一個小蘿卜頭也附和道:“老頭兒你攢了好久的老婆本,以後真的討不到老婆生不了娃娃怎麼辦?”

不知道為什麼,陸雨昭被這兩句觸動到了,眼眶驀地一熱。

李老漢“哼”了聲,一巴掌拍下他們的後腦勺,扯著嗓子不自在說道:“要你們操心,我還討不到老婆,笑話!”

“很難喲,老頭兒你愛喝酒吹牛,又不愛洗澡,一身壞毛病。”一個蘿卜頭皺著眉頭苦大仇深地說,仿佛在教訓自家不省心的兒子。

陸雨昭撲哧笑出聲,“就沒什麼百戲雜劇,是給小孩子們演的嗎?”

“給小孩子?所有?”李老漢匪夷所思地瞪大眼睛,“又不是教坊司跳舞的,那倒是有童子隊。”

陸雨昭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顧昀瞧她彎起雙眸,驀然生輝的靈動神色,她是不是又有什麼天馬行空的念頭了。

就如同她做的那本食評冊子,永遠讓人充滿期待。

可以演兒童劇的呀,陸雨昭暗想。

她笑眯眯問李老漢,“倘若我寫個劇本子,你們願意試一試嗎?”

李老漢:“什麼劇本子?”

陸雨昭簡單講了兩個童話故事,葫蘆娃和白雪公主的概要。沒彆的,就人多。

小蘿卜頭們腦袋齊刷刷豎著,聽得聚精會神,卻隻見隻言片語,他們欲罷不能。便纏著陸雨昭急切不已地問,“下麵呢?下麵呢?鄰國皇子救下了公主嗎?爺爺真被蛇精給吃了嗎?”

李老漢聽罷眼一亮,嗅到了其中商機,大手一揮,“走,便走便聊,我請娘子吃東西。”

而後趕一群小兔崽子回去,“你們若安分些,說不定我讓你們個個都演上,先給我回去。”

歲微很喜歡小孩子,上次和他們玩得也不錯,見狀忙說:“我送他們回去罷,娘子?”

陸雨昭點點頭,“路上當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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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了,李老漢請客的地方,就是那個賣蔥潑兔的小食攤。

“娘子不要嫌棄,彆看隻是個小食攤,買的蔥潑兔遠近無人不知,沒有人說不好吃的。”

攤主人是個梳著婦人發髻的中年女人,約莫四十歲,精神漂亮,還有幾絲嬌豔風韻。

她見李老漢過來就俏嗔道:“休要胡說!要看彆人吃不吃得慣兔肉啊。”

“我、我問過了,他們都吃兔肉的。”李老漢摸著後腦勺反駁。

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就貧嘴起來,顯然是個老熟人了。

但不知為什麼,陸雨昭發現扯著大嗓門直言直語的李老漢,在她麵前就格外嘴笨。一直被攤主人懟著,然而本人毫無所覺,甚至樂此不疲。

陸雨昭不由笑起來,扯了扯顧昀的袖子,偷偷問:“你看他們兩個人,是不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食攤後,女人有條不紊地忙活著,一邊同老頭兒拌嘴,一會兒嫌棄他穿衣服太薄不注意保暖,一會兒又說改天拿她那兒去補補。刀子嘴豆腐心,言語間關懷備至。

“郎有情、妾有意……”顧昀慢吞吞重複了一遍,細細咀嚼這句話,“你有嗎?”

陸雨昭正針對他前半句“對呀,對呀”點著頭,驀地被他這麼一問,一時沒反應過來,“我有什麼?”

顧昀略略俯身湊近她,低著嗓子問她:“我說,夫人有意嗎?”

陸雨昭伸手下意識推開他。

顧昀反抓住她的手,好像不打算遮掩了,他半傾身直視她的眼眸,淡聲直白問:“你問我喜不喜歡你,我回答你了,那你呢?”

陸雨昭隻感覺腦袋“轟——”地一下,一記直球猝不及防踢過來,踢得她腦袋嗡嗡作響,神思混亂,一片漿糊。

顧昀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少女似乎有一絲無措,呆怔在原地,目光虛浮,沒有回應他。

沒有得到答案。

他舔了舔唇,袖中緊張蜷起的拳頭悄無聲息鬆開,直起身不再看她。

陸雨昭好半天才緩過來,仰頭正欲啟唇,少年的手忽然伸過來摁住了她的頭,胡亂揉了又揉。

他用漫不經心的輕鬆語調轉移話鋒:“李老頭兒五十多歲了,鬢發都半白了,這攤主人漂亮勤快,看上他是他的福氣。”

像用一個玩笑話,掩蓋方才的話。

小心翼翼的,好像這樣就沒有發生一般。

陸雨昭掀了掀唇,“我——”

“蔥潑兔好咯!”李老漢的大嗓門打斷了陸雨昭的話,他端著兩盤蔥潑兔朝他們走來,“坐啊,你們傻站著作甚,這兒有桌子椅子。”

顧昀抬步往青布傘棚下的小方桌去。

陸雨昭撓了撓頰,緊跟著他的步伐走去。

拉開床凳坐下,李老漢便說:“快嘗嘗,趁熱吃,蔥油才香。”

顧昀神色如常,遞給陸雨昭筷子,“吃吧。”

陸雨昭隻好把方才想說的話塞回了肚子,她接過筷子,“謝謝。”

“嗯,好吃,手藝沒差。”李老漢不留餘力地誇讚攤老板。

顧昀方才也嘗了一塊,下巴微微一點表示認可,“汴京城做兔肉的不多,都一般般,隻有這家最會烹飪兔肉。”

\那當然,選的都是活潑亂跳的兔子,又嫩又鮮活。\李老漢說。

陸雨昭被說得心動不已,忙夾起一塊兔肉送入口中。

嗯,兔肉細嫩韌滑,頗有嚼頭,處理得非常好,沒有任何腥膻味。鹹甜醬香味,應當放了糖,和鹽、醬油一起炒的。最後潑淋上的蔥油佐料是點睛之筆,是用花椒粉、大把蔥段、少許薑絲熱油炒製的,出鍋前灑上一把芝麻,吃起來滿嘴蔥香,又麻又香。

陸雨昭笑講,“彆看這蔥潑兔油汪汪的,吃起來卻不油,是乾煸爆香的口感,兔肉又嫩又有嚼勁。”

“兔肉要提前醃製才會如此嫩。”攤老板不知何時過來了,“我在兔肉上灑了鹽、紹酒和蛋清,攪拌均勻後加水澱粉上漿,最後淋上一點麻油,肉質才不會柴。”

說起兔子,就想起某個電影的那句“你怎麼可以吃兔兔,兔兔這麼可愛”,當時陸雨昭和室友們一起看的,看完有個室友又氣又怒,手指戳著屏幕裡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妹子惡狠狠地吐槽:“還怎麼可以吃兔兔,我告訴你沒有一隻兔子可以活著離開四川的!你是不是要給我哭撅過去!”

這個室友是個來自自貢的川妹,對一切兔肉料理愛得深沉,曾經網購麻辣兔頭和手撕兔、冷吃兔等,成功讓全室友愛上了吃兔肉。後來畢業了,陸雨昭因工作原因去四川時,還被她熱情地拉去了她的家鄉自貢,就為請她吃最正宗的鮮鍋兔。

陸雨昭想起這些忍不住低頭笑起來,這些回憶令人懷念又傷感。

但……往事不可追,既然她來了這裡,她沒必要總懷念以前。她是個向前走的人。

陸雨昭看了看身邊的顧昀,她已經是這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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