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1 / 2)

懷璧其罪 廿小萌 8770 字 8個月前

黎淮的夢多是暖色調。

那種臨到傍晚,鋪天蓋地紗帳般壓下來的昏黃。

他枕在媽媽腿上,女人專注撫著他的臉龐,剛剛四十的年紀,鬢角已經鑽出幾根銀絲。

玻璃杯放在床頭櫃,杯子裡喝剩的牛奶掛著杯壁,緩緩往下滑。

但這不是現實時間,更像老片裡提示進入回憶的手法,蒙著淺淺一層霧。

這個片段真實發生的時間,在深夜。

衛視台晚上兩集黃金檔播完以後。

他媽媽總在他快要失去意識,又還剩最後一線朦朧的空隙裡對他說:

“現在好了。”

然後黎淮夢中驚醒。

整個人像從水裡撈起來,禦錦織濕噠噠地貼在身上,睜眼房間裡漆黑一片,辨不出時間。

黎淮靜靜望著虛無的天花板躺了一會,等心率平複,掙紮著從床上慢吞吞挪進浴室。

整個房間隻充斥著那裡森冷的白熾燈。黎淮洗完才想起自己的睡袍被人穿走了,索性翻出寧虞的。

然後覺得嗓子眼發澀,草草裹好自己就想下樓找水喝。

他以為現在還是午夜。

但黎淮推開房門,外麵天光大亮,過道裡人來人往,個個手裡搬著紙箱。

排場從一人搬一個,到兩人、三人、四五個人搬一個,或橫或豎,不少看著像裱好的字畫。

大家看到他從房間裡出來明顯慌了,像是非常害怕把他吵醒,紛紛扭頭望向走廊另一頭的雇主求助。

寧予年快步過來,看見一個頭發還在往下滴水、滿臉茫然的黎淮。

像是還沒睡醒,也像是睡蒙了。

腰上連根腰帶都沒有,寬大的睡袍胡亂套在單薄如紙的身軀上,長腿戳出來又細又白,甚至隱隱露出腿根。

寧予年趕緊過去把人捂進懷裡,擋住眾人視線示意他們繼續。

黎淮一直到兩人重回房間,四周環境再次暗下來才回神。

他看到剛剛那些人製服上印著“搬家”,想起這是昨天晚上大狗刨門無果,跟他說好的——要把行李搬進來。

他想問現在幾點,但他張開嘴,一個音也發不出。

反倒是體溫灼灼的寧予年,無意碰到他冰涼的手上嚇了一跳:

“你怎麼回事,一大早洗冷水澡?”

寧予年今天一拿到自己的行李,就迫不及待換上休閒又體麵的青果領西裝,腳上蹬著德比鞋,眼下卻連襯衣被黎淮的頭發沾濕都顧不上,順著他的手背便往袖口裡探。

一寸勝過一寸涼,摟在懷裡像抱了個冰坨子:

“你不冷嗎!”

黑暗裡,寧予年下意識摟緊眼前這個比自己矮出半個腦袋的男人,企圖把自己的體溫分過去,來回搓揉著黎淮的手。

雖然現在開春,但港市的氣溫並沒有回升,出門依舊需要三件套。

黎淮是被他扣進懷裡,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又洗了冷水澡。

寧虞當年第一次發現好像也是這樣。

相似的身形,相似的嚴肅,抱著他時相似的憂心忡忡。

“我、咳……我再去洗一遍。”

黎淮沙啞著嗓音把人推開。

他以為寧予年肯定是會繼續追問的,結果寧予年借著浴室的冷光,一看清他的臉色就閉嘴了,隻是默默跟在身後,確保水溫正常,霧氣浸滿浴室才出去。

“我在外麵等你。”

這是寧予年留下的話。

黎淮沒戴眼鏡,追著背影隻能看清一點堅實的脊背,和微卷的頭發。

後來他從浴室出去,寧予年也沒問他怎麼了,隻是伸手在他手背上檢查了一下|體溫:

“我叫了早餐,東西也都搬進來了。”

房間裡的窗簾被彆在寬闊的窗框兩側,黎淮已經徹底清醒了,注意到寧予年腳上還是德比鞋,打濕的衣服卻換了一套。

高檔舒適的麵料讓他看起來很端莊。

洋房已經大變模樣。

那些搬運工來得快,去得也快,所有包裝殘渣收得一乾二淨。

男人像是為了佐證自己鑒定師的身份,家裡初來乍到的大多是些藝術品,仿佛原本就該在那些位置,跟洋房優雅浪漫的色係融合得恰到好處。

黎淮幾乎能細數每一處不同。

壁爐多了個屏風;靠牆的裝飾台上多了燭台托盤和小座鐘;一樓連廊多了瓷瓶、百寶嵌掛屏……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高掛在客廳牆壁正中央的布麵油畫。白色的杏花大枝大朵綻放在廣袤的藍底上,筆觸風格鮮明。

鮮明到黎淮這種不懂畫的人都覺得眼熟:

“肖**到底為什麼會覺得你可憐,真的是奇跡。”

寧予年被逗笑了,關於裝飾工作室的構想也是他昨天晚上跟黎淮打過招呼的:

“其實我給你的臥室也準備了一些東西,但怕你不喜歡,就沒暫時沒動。”

事實就是黎淮幾乎沒有領地意識,朝四周看完一圈說:

“不要讓我找不到東西就行。”

“謝謝。”

寧予年眉開眼笑,像是得到某種誇讚。

等肖**穿著難得齊整的西裝出現,黎淮正和寧予年吃著早飯。

肖**一進大門就被眼前翻天覆地的變化驚呆了,一路著急忙慌往餐廳趕:

“咱們是要換工作室地址了嗎,這幢洋房賣出去了?”

“他搞的。”

黎淮一句話撇清關係。

肖**果然鬆下一口氣。看見昨天還穿睡袍的人,突然換上正裝,他差點以為黎淮連夜又換了一次口味,在寧予年身邊一坐下就開始伸手摸他衣服的麵料:

“真是人靠衣裝啊,一下就不一樣了,看來你很討我們李老師的喜歡嘛,又是給家裡買東西,又是給你置辦行頭。”

肖**顯然是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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