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是知道的,後來時間久了,反而不知道了。”
黎淮一五一十交代。
人的記憶真是非常不靠譜的東西,時常會按個人潛意識裡的意願自行美化填充。
這顯然不是黎淮第一次夢到黎堂,刀更不是唯一的作案凶器。
他還用過鋼筆、花灑軟管、交通事故、換藥等等一係列殺人手法,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黎堂真正的死因:下藥。
全都是不計後果,正大光明進行的。
明顯隻是想把人殺了,根本沒想過要逃脫法律製裁。
黎淮無數次反問自己,會不會動手,究竟會不會。
越問答案越不肯定。
人如果真是他殺的,那沒什麼好說,但如果不是,那也許隻是竇蓮趕在了他前麵,他還沒來得及。
不管哪一種,竇蓮都遠超他從前對自己媽媽的認知。
他從未覺得竇蓮對他的情感,足以支持她殺人,或者頂罪。
甚至對象還是黎堂。
海葵依舊從背後溫柔堅定地抱著他:“那天你被喂了安眠藥。”
黎淮垂眸:“也可能是我自己主動吃的。”
他起初那樣篤定自己清白,完全有概率是自我洗腦的結果。
騙人先騙己,寫故事的人再熟悉不過的道理。
寧予年聽到這,總算弄明白了症結所在。
十五年太久,當黎淮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懷疑自己的人性,一切都開始遊離。
辦案可以疑罪從無,但內心的煎熬無期。
不僅是警方找不出絕對有力證明黎淮清白的證據,黎淮自己也找不出。
所以他始終受困風雪山莊,尋不見出來的路。
“你媽媽是怎麼去世的?”
寧予年薄唇挨在黎淮的耳垂邊,其實他在查到的資料裡都看過。
“自殺。”
黎淮回答:“服刑期間在牢裡自殺了。”
一個更引人深思的後續發展。
確實不怪那麼多人對黎淮殺了人深信不疑……
寧予年還想繼續問點什麼,肖波波的電話卻是又進來了。
兩人都以為他是對白天抽查的結果不滿意,晚上打算再突擊一次。
寧予年想幫黎淮接,黎淮拒絕了,把手機攤在桌麵開了免提。
結果對麵傳來的聲音並不是肖波波,而是一個尖銳的女嗓:“李老師嗎!波總胃潰瘍進醫院了!”
黎淮、寧予年皆是一愣:“嚴重嗎?”
那頭:“嚴重的!消化道都出血了,在三醫院您快過來!”
就一下午的事,肖波波中午還生機勃勃來找茬,怎麼晚上就進醫院了。
黎淮在路上分辨了良久,才想起剛剛電話裡的女嗓是《鳳冠》的副導。
她還說正巧今天鄧臣曆請了假,剛剛也給鄧臣曆打過了電話。
副導演像是怕他們走到彆的三醫院,非常仔細拿肖波波的微信給黎淮發了定位。
肖波波怕他名字被人知道,從電話到微信,所有聯係方式的備注都隻有一個“Li”。
待在客廳裡投屏看電影的幾人,隻見先前回房間的兩人忽然匆匆出現。
春棠看黎淮連身上的睡衣都換了,很快從沙發站起來:“要出門嗎?”
“是的,肖波波進醫院了。”
黎淮平時看著對肖波波不在意,此刻領著寧予年,一對長腿卻是難得邁得飛快,風似的從幾人眼前飄過。
宮範聞已經跟著從沙發上起身蠢蠢欲動,想著終於盼到一個正當的外出理由!
結果黎淮下一句就把他拍回現實:“你們不用一起,等看了他很嚴重需要住院再說吧。”
宮範聞一連串“不不不”還沒出口,就被春煜掃射回座位。
出了門,寧予年看黎淮一副躍躍欲試,想親自開車趕路的架勢,背心的冷汗已經下來,趕緊搶在他前麵坐進駕駛座。
等他們趕到醫院,正好在大門口撞見同樣趕到的鄧臣曆和王滄。
黎淮驚訝他們動作之快,鄧臣曆從車上一下來就給他道歉:“對不起,我今天請假了。”
肖波波胃不舒服,他一早就給黎淮彙報過,不像其他人不知道。
如果他今天不偷這個懶出去跟王滄過節,早點把肖波波肩上的活接過來,肖波波說不定不會進醫院。
但黎淮很快注意到他身後下來的王滄。
往常都是王滄開車,鄧臣曆坐副駕駛,今天兩人不知道怎麼掉了個個。
王滄臉上更是罕見地帶了幾分平易近人。
黎淮:“肖波波本來煙酒不忌胃就不好,跟你沒什麼關係。說不定現在好好的,隻是劇組大家比較緊張。”
黎淮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