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內鏡科室病人少, 蘇明宇帶著蘇父到窗口一領到號，立馬被安排了檢查。
蘇明宇簡單交代了父親兩句，示意自己在等候區等他。
陳密則在蘇明宇轉頭的瞬間飛快低下頭，腳下竟是一步也挪不動, 隻知道木頭樁子一樣坐在位置上, 許願蘇明宇不要認出自己。
在剛剛那驚鴻一瞥裡, 陳密看到的是一個正正經經, 襯衫領扣扣到最上麵那一顆的蘇明宇。
他眉宇微凜, 身量更高大了, 肩背更結實了, 儼然已經跟從前的荒唐一彆兩寬。
而他呢。
腳上踩著老爹鞋，身上穿著黑色破洞牛仔褲，和大領口的寬鬆條紋T恤。
脖子上、耳朵上全是花裡胡哨的項鏈和耳釘, 頭發染成近黑的深藍, 微微燙著卷，臉上甚至帶著薄妝。
應該……不可能認出來吧……
陳密低頭瞪著自己腳尖, 蘇明宇的皮鞋每在大理石上哢噠一聲, 陳密的心臟便砰通一下, 下意識抓住屁股底下的長凳, 反複告誡自己鎮定。
等候區一共就這麼大，他旁邊的空位最多, 朝他這邊走是正常的……
但隨著腳步聲一點一點的靠近, 那雙皮鞋終究還是停留在了陳密低垂的視野裡，問：“我能坐你旁邊嗎？”
陳密僵直點頭, 整個人像是被按了開關的布偶，隻有動作，沒有聲音, 眼珠一點不敢朝其他方向看。
他其實直到蘇明宇真正在他身邊坐下，也不知道蘇明宇究竟認出他沒有。
因為男人落座後便不再搭話，而是認認真真拿出手機一副忙碌的架勢，敲字的手指半刻不停。
這樣的靜止畫麵大概持續了五分鐘。
陳密終於稍稍鬆下一口氣，同時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他都能認出蘇明宇，憑什麼蘇明宇認不出他？
陳密抿了下嘴，下意識用牙在唇瓣上撕下一小片。
但他駝下來的背剛要靠到椅背，就聽身邊人姿勢不變說：“雖然變化很大，但你該不會覺得我認不出來你吧？”
“什麼？”
陳密出聲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發抖。
蘇明宇放下手機，側身揣回外套兜裡：“我爸讓你晚上去家裡吃飯。”
陳密果然一愣，像是自己見不得人，緊張扭頭問：“叔叔剛剛也認出來了嗎？”
蘇明宇搭著椅背，好整以暇看他：“沒，我瞎編的。”
陳密和他對視著嗓子眼一哽，知道自己上了套。
“是我自己想請你到家裡吃飯。”
蘇明宇毫不掩飾用意，直球打的饒是現在的陳密也完全接不住。
他其實從一進內鏡科，就注意到了等候區角落裡的人：“陪男朋友來的？”
陳密的嘴再次被縫上線，明知道自己現在該說“是”，卻也如實搖了頭。
果然蘇明宇下一個等著他的問題便是：“那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陳密心裡沒來由地湧出焦慮。
他希望自己開口說“有”，但實際身體做出的動作還是搖頭，就好像是在期待什麼。
蘇明宇把不知何時調好界麵的手機，放到他膝蓋上：“微信。”
陳密垂眸看著搜索框，被下了降頭般，當真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握住手機輸起來。
最後輸完還給蘇明宇的時候，清了下嗓子，但依舊沒說話。
蘇明宇當著他的麵添加好友，狀似無意問：“港大讀書好玩嗎？”
陳密眉心一跳。
他從沒忘記過自己的大學是從蘇明宇這“偷”來的。
現在小賊被正主捉住如此問候，麵色自然不會好，卻也一五一十說：“我……咳，沒怎麼好好聽課。”
蘇明宇了解點頭：“專業不喜歡？”
他的關心太過自然，反而讓陳密更不知所措，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話題便瞬間被推到職業規劃：“談不上不喜歡，就，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
蘇明宇又點頭：“你還有一年才畢業，還可以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