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欣欣拿起這張二十年前的照片,屏息凝神。
視線很快變得模糊。
就像是走入了一片迷霧之中。
恍惚有個人影,正坐在辦公室裡忙碌。
周圍很安靜,偶爾有人路過,停在窗口,喊一聲李主任。
男人客氣地抬頭,回一聲你好,低頭,繼續處理文件。
這個人還沒死!
沒死的人,想要看清他在世上的因果,需要更多的信息,最好有貼身物品。
所以梁欣欣看不到媽媽那個院子外麵的情況。
梁欣欣就這麼眼神放空,問道:“你兒子叫什麼?”
“苗正雄。”女人非常無助,眼巴巴地看著梁欣欣。
苗正雄?梁欣欣震驚不已。
這個女人居然是苗正雄的媽媽?
不行,不能露出馬腳。
她摁下心頭的衝動,眉頭微蹙:“你再說一遍,叫什麼?”
“苗正雄啊。”女人急切得很,壓根沒有注意到梁欣欣臉色的變化。
梁欣欣抓住女人的手:“你看死人很容易,可你兒子還活著。我需要他的貼身物品才能看清,你現在就給我回去,拿他用過的東西過來!”
“十幾年了,家裡沒什麼他的東西了。”女人很是為難。
梁欣欣不管,嚴肅道:“哪怕是他以前穿過的衣服,睡過的枕頭,或者上學時候的作業本,都行,沒洗過的,有他的氣味的。快點。
女人還以為他兒子遇到了什麼麻煩,趕緊回去想辦法。
最後愣是在床底下的箱子裡找到了幾份小時候的成績單。
等她趕到廟街的時候,梁欣欣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的異常了。
女人本就著急,隻想著找兒子,壓根沒有注意到梁欣欣的變化,趕緊把成績單交給梁欣欣。
這下梁欣欣看清楚了。
男人辦公的地方,是東西北三麵圍起來的單層磚瓦房。
朝南的那一麵隻有院牆,沒有房子。
院牆內外刷了石灰,牆上寫著??
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
三年超英,五年趕美!
無煤也煉焦,無焦也煉鐵!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高產!
顯然,這人還在內地。
院子角落裡的牆根下,堆積著沒有融化的冰雪。
院牆外,馬路對麵則是一條結冰的河。
河上有孩子正在溜冰,從口音判斷,這裡是在東北。
梁欣欣的等級實在是不夠,要看活人的現狀,隻能看到這裡,想再拉遠鏡頭,判斷一下具體的位置,已經拉不動了。
她把視線收回,聚焦在辦公室裡。
那個原本模糊的身影,已經變得清晰可見。
是照片上的男人沒錯。
不同的是,照片上男人的穿著是明顯的熱帶特色,老頭衫加大褲衩,再配一雙人字拖。
而辦公室裡的,則穿著藏青色的嗶嘰尼中山裝,戴著軍綠色的解放帽。
麵前的搪瓷茶杯上,印著偉人的頭像,以及五個手寫體的漢字:為人民服務。
梁欣欣想再走進一些,看看他手裡的文件上寫了什麼,最好是有個地名什麼的。
可是不行,看到這些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因果輪轉眼,看逝去之人容易,看在世之人艱難。
為的是防止她利用這個能力,隨意插手彆人的人生。
這一點楚唯征跟她解釋過。
而且她麵前豎著的木板上寫得也很清楚:尋找前世今生來世,償還恩情彌補虧欠,橫批:為親人還願。
很顯然,這個親人指的是逝去之人。
這些人在這一世的因果都已經成型,不會被她輕易左右。
她睜開眼,將照片還給女人:“他還活著,在東北,當了乾部,具體地址不清楚,你自己想想辦法吧。”
“真的!”女人已經很驚喜了,兒子還活著,這比什麼都強。
梁欣欣看了眼楚唯征。
楚唯征明白,便帶著女人,去旁邊說話:“過幾天內地可能有會有一筆外貿訂單,你願意的話,我想辦法,安排你上船,你從天津上岸,自己想辦法去東北找你兒子。”
“可是......可是東北那麼大......”女人猶豫了。
楚唯征已經有了打算,安慰道:“彆怕,我叫人陪你,正好我也要找人。”
到時候如果丈母娘真的在苗正雄手上,他的人正好可以拿這個女人當人質,逼迫苗正雄放人。
他可不是什麼大善人。
隻是不想讓這個女人察覺他的用意,所以他麵帶微笑,表現得非常親和。
女人鬆了口氣:“那就多謝了。”
“不客氣。”楚唯征把紙筆遞給她,“你家的地址。”
其實他已經叫人調查過了,苗正雄家以前的地址早就換了新的住戶。
馬富龍家也是。
沒想到,苗正雄的媽媽會自己找上門來。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
女人並不知道自己兒子得罪了楚唯征,還以為自己遇到了好心人,很是感激,寫下地址後眼巴巴地看著他:“那要等多久啊,我不確定我男人還能堅持多久。”
“快了,就這幾天,到時候我叫人去接你。”楚唯征衝阿桂點點頭,讓他跟過去核實一下地址。
隨後回到了梁欣欣身邊。
她看起來很平靜,但是他知道,她的內心,一定驚濤駭浪。
盼了十八年的媽媽,很有可能就要有消息了。
她怎麼能不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