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葉被沸水燙開,一點點地舒展身軀,將原本清亮無比的白水染成碧綠色的翡翠,似乎連邊緣白瓷都被浸染成微亮的嫩黃色。女子跪坐在淡黃色的榻榻米上,舒展袖邊,茶碗的邊緣輕柔地拂去細微的泡沫,一係列動作如行雲流水,令人賞心悅目。
斟滿了七分的茶杯送到了同樣跪坐著的銀發少年麵前,離垂目注視著麵前的茶杯,罕見地有些發愣。他盯著麵前有細微晃動的茶湯,裡麵朦朧出自己的麵容。
他真的沒有任何品東方茶的經曆,更談不上品茶的技藝。離隻能先隱秘地觀察了一下跪坐在麵前的女子是如何端茶,輕抿,而後依葫蘆畫瓢地學著對方的動作。茶水入口,略帶一絲苦澀,他輕微地皺了一下眉。
尾崎紅葉自然把少年的表情儘收眼底,她端起茶掩蓋住唇角,又有誰能把現在這個眉眼寧靜,偶爾傾瀉出一絲孩子氣的少年和剛剛那個微笑著一點點撕下他人指甲的惡魔聯係起來呢。若不是尾崎紅葉親眼所見,她估計也不會相信,有人能在如此年幼的年齡一舉一動收放自如。
“喝不慣嗎”
“我可能更習慣歐式的下午茶,抱歉,浪費了紅葉大人的好茶。”離放下茶杯,目光不偏不倚地與女子居高臨下的眼眸對視。尾崎紅葉若有所思,的確,根據剛剛他的端茶下意識的動作,還有不自覺地目光搜索桌麵的行為,以前曾經接受過西方的禮儀訓練嗎……她可是知道那名森醫生是不折不扣的橫濱人。
“不過是一點茶葉,我這也有紅茶。”尾崎紅葉微微一笑,他們都心知品茶並不是這番談話的主要目的,“離君以前曾經有過審訊的經曆嗎?”
“並沒有。”離的目光沒有任何偏移,身上的灰黑色鬥篷將他的身軀完全包裹其中,濃密的眼睫輕顫,無意中顯出一分似有似無的柔弱。若說這是為了讓他人放下警戒的偽裝,尾崎紅葉會誇讚已經達到了七分,剩下三分則是因為她已經見過了少年那殘酷得近乎直白的審訊手段,所以已經對這個少年的本性有了些許了解。
“隻是跟鷗外醫生學習過一些人體的知識
,知道那是人類的脆弱點罷了。”離仰起頭,露出白瓷般凝滑的脖頸,那雙仿佛被日光灼燒了雲霞留下的瑰麗玫色眼瞳正用一種清澈如同稚嫩的小鹿般的眼神凝視著眼前一襲華服的女性。
他展顏一笑,柔軟的發絲恰好拂過唇邊的彎弧。饒是尾崎紅葉知曉這不過是這個如同狐狸般狡黠的少年用來迷惑人心的手段,也不可避免地在這樣的笑容和眼神中軟和下來。
“我還有很多需要和紅葉大人學習的,紅葉大人願意教我嗎?”
危險——尾崎紅葉的眸光驟然一凝,太危險了,在那樣的目光中她甚至無意間放鬆了一絲戒備,如果這個少年打算在那一瞬間出手殺她的話,他已經占據了先機。這個孩子,難道迷惑人心就是他的異能力嗎,簡直太危險了。
如同長了刺的玫瑰,即使人們心知那尖刺的鋒利,卻依舊會折服於玫瑰柔美的舞裙下。尾崎紅葉的手指輕微地一抖,杯中的茶水打了個旋,差點濺落幾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