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房間內,躺在床上的銀發少年正在沉睡。他的身上被蓋上了一張極薄極薄的毯子,床下的地毯上殘留著雜亂的血跡和明顯經過糾戈的褶皺。
原本就緊鎖著的眉頭微微地動了一下,陷入沉眠的吸血鬼醒來了,一雙比玫瑰還要鮮紅的眸子先是緩慢地在空白的牆壁上停頓了幾秒,擴散的瞳孔逐漸聚焦。
他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記憶在那一大片血花落在身上時便中斷了。然而這已經足夠離通過那細微的線索推測出大致發生了什麼。
他怎麼沒看出太宰治是個這麼重情重義的人?離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會為了認定的朋友背叛而苦悶到灌醉自己後發酒瘋,甚至一向喊著討厭疼痛自殺的他不惜劃破自己的手臂。
太宰治居然一直都沒有看出阪口安吾是臥底,這算什麼,友情讓人降智?離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太宰治是怎麼看待友情的,但他知道如果事情同樣發生在中原中也身上,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幫助中也逃離追捕,跑來向彆人發酒瘋算什麼回事。就像中也最早加入組織時說的那樣,但那也隻有中原中也值得他這樣做了。
坐在床上垂頭沉思的吸血鬼,目光無意識地向下,看到了留在身體上未能完全消退的痕跡,就像是濕潤的花瓣的殘印,他的嘴唇翕動,最終從唇齒間溢出一聲無奈的歎息。
離向後仰倒,整個人倒在床上,胳膊抬起壓在額前,任由碎發掩蓋一雙眼瞳。
他完了……又一次不知不覺就縱容了對方的離這一次終於清晰地認識到了,所謂命定歌者就是一個無法避開無法逃離的劫,而他恰好整個人都栽倒在那個劫上,中了一個名為太宰治的無解之毒。
從現在往過去觀看,離才驚覺自己犯了一個多麼嚴重的錯誤。如果不是因為他那時意氣衝動之下開啟了一場追捕遊戲,卻沒有意識到,那是一場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的單向遊戲,在彼此之間留下的深刻印跡已經烙在心臟之上,化為糾纏不清的絞索將他們兩個都死死地綁在一起,等到他終於意識到了那顆無心之種早已抽枝發芽,**與情緒蔓延成災,他卻已經無法停止了。
離一向以理性作為行動的準則,甚至連銘記在基因中的生物記憶都能夠憑借強大的意誌力壓製,可卻在太宰治麵前一觸即散,潰不成軍,連身心都賠上去,輸的一敗塗地。
他還能怎麼辦呢……離閉上眼,任由思維隨意擴散……等等,昨晚被太宰治那樣一攪和,他的工作!不對,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離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摸出手機開機。靠,他居然足足睡了一天嗎!現在已經算第二天將近傍晚了。
他的車票作廢了!還有他的工作!離不得不從衣櫃裡拿了件新襯衫穿上,把扣子全部扣住掩蓋掉那些曖昧的痕跡,再甩手披上鬥篷,打開電腦看著及時保存的文件鬆了口氣。
幸好他有隨時保存的習慣,最多一個小時就能搞定,隻要他加快速度的話,應該還能趕上末班車。
與此同時,港口黑手黨首領辦公室內,這裡的氣氛卻沉重得仿佛像高熱的油倒入了水中,劈裡啪啦的火藥味濃重而令人窒息。
“太宰君,你現在趕過去或許也來不及呢。”森鷗外坐在首領椅上,摩挲著那張異能開業許可證的黑卡。
“您把中也遠派歐洲,離被臨時調往東京,難道不就是為了這樣的情景嗎?”太宰治的語氣極為平靜,實際上他的內腹像是火一樣在燃燒。
森鷗外微微笑著:“沒辦法呢,就算太宰君現在無法行駛乾部的能力,把彆的能力強大的乾部攪入戰局也並非做不到呢。”
“所以,為什麼要走呢,你孤身一人,什麼也阻止不了,也不會得到好處。”
太宰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悲哀與空茫浮動,他閉了閉眼:“織田作是我的朋友,隻這個理由便足夠了。”
森鷗外並未阻攔對方的離去,他隻是微笑著舉起手中的異能開業許可證,薄薄一張黑卡掩蓋了從天花板投下的燈光。
幾乎是用上了吸血鬼的速度才把那一大堆資料全部處理完畢發給了情報部部長,離一手拿起公文包一手拿起黑傘,幾乎是一邊走一邊看時間,太好了,還有半個多小時,足夠他趕到新乾線車站了。
鈴聲響起,離在看到來電顯示是太宰治時就眉頭一皺,毫不猶豫地掐掉。
這算什麼,事後來電嗎?顯得他好像是被睡了一晚的藝妓,離決定至少一周他都不會接太宰治的電話。
可這鈴聲就像是非要和他對著乾,鍥而不舍地響著,路邊的路人都以驚疑的目光看著他,由於工作時間不能關閉響鈴防止想一出是一出的某個黑心醫生來電,離的心情隨著一次又一次的響鈴迅速降低。
幾乎是十幾次來電都掛斷後,這次沉默了一分多鐘,正當離鬆了口氣認為對方放棄後,短信提示音又響了。
這家夥在搞什麼鬼!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幾乎是強忍著怒氣拿出手機點開,如果是什麼無聊的廢話他……銀之手諭?雖然並沒有拍到全貌但最下麵的簽名無疑是森鷗外那個黑心首領的花式字跡。
如果是銀之手諭,那這電話他還不得不打回去了。難道是組織總部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他沒有收到首領的來電,難道被暗殺了?還是被綁走了?不會吧他才一天沒回總部啊!
聯想到最近那什麼非法的雇傭兵組織到處搞破壞,說不定這次是直接把組織總部給炸了呢!
“太宰!發生了什麼?!組織怎麼了?”離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立刻把電話打了回去。
“……你潛入mimic總部被發現了,交火後受傷失血現在快要死了?!”被那邊近乎虛弱的語氣驚到離沒有細想,上一次太宰打電話說要死的時候還是先代複活那次,由於有前例以至於他忽略了那細微的違和感。“你喝酒壞了腦子嗎也不看看自己的廢物體術居然連部下都不帶!地址給我!”
幾乎是看到地址的瞬間離就在腦內勾勒出了大致的方位,他丟下手中的公文包,直接縱身一躍跳上附近建築物,像是急速奔跑的黑貓幾個吐息就消失了蹤影。
另一邊,掛斷電話的太宰治丟掉手中的水瓶,他剛剛臨時從藥店買了點刺激性卻不致死的藥物飲下,幸好是隔著電話,果然製造出了受傷的感覺。
離是不會死的吸血鬼,紀德不會是他的對手的,他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往那邊趕去,忽略了那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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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離半跪在地上,揚起的鬥篷帶起的灰塵逼得他忍不住咳嗽,一隻手捂著被貫穿的肩膀,他完全沒有料到對方身上有個居然浸泡了聖水的十字架,非法流亡的雇傭兵居然還是去教堂作禮拜的虔誠教徒,這太荒謬了。
已經和織田作之助對打了一陣卻被突如其來暴漲的藤蔓暫時性地隔絕的紀德一隻手握著槍,另一隻手握著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