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現在休學,是因為不想讓他們看到你嗎?”樊星運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悶悶的,“那個神經病又跑到你學校來散播謠言,難道就不能抓住她嗎?”
樊星然隻是道:“對方是精神病人,沒有辦法。”
“可哥,你現在跑了,不就是屈服了嗎?你不是說不是你做的事情,就不要去在意嗎?”
樊星然知道,樊星運是在指責他的離開。
他休學,來到豐守市,是害怕了謠言,是屈服了那些帶著惡意的不斷調侃著事,將他嘲弄的人。
樊星運很崇拜他,樊星然並不是不知道這一點。
如果可以,他也想當樊星運眼睛裡無敵的,不會被任何事情擊敗的堅強的哥哥。
“對不起,星運。”樊星然偏頭,靠在沙發上。
樊星然可以不休學,也可以在眾人的有色眼鏡中,安然自己的事。
但是卻並不是毫無影響的。
那些流言蜚語,時不時的投射過來的目光,伴隨著意味不明的笑容,從不知道任何地方傳來的談論的聲音,時時刻刻都存在著。
樊星然無視了三年。
樊星然看向手腕,拴著黑色狗頭的手鏈的遮擋下,那處未消的痕跡。
“哥……”樊星運顯然是愣住了,他遲疑著,“哥,你不是說你絕對不會屈服嗎?”
“很抱歉,星運。”
“你為什麼要跑啊!!!”
樊星然安靜的,聽著弟弟的憤怒的指責。
直到掛斷了電話,樊星然也很長時間都沒有放下手機。
手機熄滅了屏幕,樊星然放下了手機,起身。
“好好看家,我去買點菜就回來。”
日子依舊是要過的。
樊星然並不是很在意是否休學,可是對其他人卻不是的。
他可以頂著壓力,可以無視所有的目光,安然的待在學校裡。
但是學校卻不是他的家。
糾纏不清的女人騷擾的人遠遠不止他一個,他的同學,他的舍友,都被對方糾纏著。
樊星然的休學,是學校對他的建議,可表麵上是建議,卻是其他學生對他的狀況不厭其煩的抵製,是對他的排斥。
他可以不介意,卻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給他人帶來麻煩。
從小區菜店的中出來,樊星然的目光定格在一旁開著的一家煙酒店。
張樂樂找過他一次,是找工作找的有點崩潰。
對方發了一段語音,讓他一定要讀研讀博,能學多高學多高。
樊星然記得當時聽到張樂樂大著舌頭說話,顯然是喝醉了。
樊星然無意識的想到了自己喝醉的那天,那種迷迷糊糊的,以為清醒卻實際上在迷惘的狀態,居然有些想念。
樊星然買了一些酒,回到了租屋。
隻是不知道怎麼了,沒有做飯的心情。
明明買
了菜回來(),可最後樊星然還是點了外賣。
看著桌麵上擺放好的酒瓶?()?[(),樊星然朝著酒瓶伸出了手。
冥府門犬高高的抬頭仰望著他,樊星然揉了揉冥府門犬的脖子,低頭親吻了下冥府門犬的腦袋。
之後卻依舊打開了酒瓶。
白酒、紅酒和啤酒的味道都是不太一樣的,樊星然每一個都打開嘗了嘗。
味蕾帶來的感覺並不怎麼舒適,可樊星然卻好像能嘗到在酒入口之後淺淺的回甘。
冥府門犬安靜的看著,樊星然安靜的抿著酒液。
小家夥,有醉意了。
白皙的臉頰上浮起了紅色,眼神迷離,卻並沒有停下飲酒。
顯然不擅長喝酒啊。
從電話裡聽的有些不明不白的。
但是大意上……是被誰糾纏了嗎?
冥府門犬想了想,乾脆用肉抓摁亮了樊星然的手機,找到空格,打通了語音。
拱了拱樊星然的手,將樊星然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小家夥的眼神看過來了。
他看上去很疲憊。
即便如此,他也依舊是好看的。
在家裡隨意用皮筋紮起了有些長的頭發,反而讓他看上去帥氣美麗了很多。
“怎麼了,冥府門犬?”
樊星然的手指,帶著酒香。
冥府門犬舔了舔,淺淺的酒意和柔軟的指腹,這樣的觸碰其實很讓它著迷。
可它要做的可不是這種事。
抬起身,將壓在身下的手機露出來的。
“咦,什麼時候打通語音了?”
那雙帶著水光的漂亮眼睛看到手機上的顯示後,終於露出了幾分除了空虛以外的,淺淺的依賴之意。
“親愛的神明,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
他喝醉了。
冥府門犬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所以才會變得容易說話。
這個語音是打對了。
冥府門犬低頭,看到屏幕上的信息。
:我在聽。
樊星然躺了下來。
手機放在旁邊。
冥府門犬讓開了位置,看著樊星然。
似乎是被神轉移了注意力,對酒的執著不那麼大了。
“我有個朋友,叫做木森。”樊星然喃喃道,“木頭的木,森林的森,據說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木森的家人都沒有多想。”
“木森說,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不被期待生出來的孩子,他隻是個意外。”
冥府門犬安靜的蹲坐在地麵上,眼中始終倒影著樊星然的影子。
瘦弱的青年全身仿佛卸下了所有的氣力,安靜的躺著。
在提到那個叫做木森的人的時候,他的語氣和平時不太一樣,很溫柔。
是個意義非凡的人嗎?
應該比那個叫做張樂樂的高大的男人要親密的多的語氣。
() “那時候我沒有朋友,木森是唯一一個和我關係比較近的同齡人吧,姑且算是朋友。”
樊星然是真的喝醉了,說話有些斷斷續續的。
冥府門犬卻還是能聽清樊星然在想什麼。
木森死了。
是自-殺的。
但是在死之前,他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木森的父親,是個酒鬼,嗜賭成性。”樊星然眯著眼睛,似乎是在思考,“我沒見過他,是木森告訴我的。”
樊星然和木森的關係,並沒有親近到會互相到彆人家裡去玩的地步。
樊星然的家教嚴格,木森則是沒有家教可言。
好學生和混混,兩個明顯很難有什麼關聯的身份。
“我經常會看到木森身上有傷,木森那時候也總是敲詐勒索我。”
明明是在說被敲詐勒索的事,可樊星然卻笑了。
他似乎覺得這件事,其實並沒有那麼令人厭惡。
“雖然凶巴巴的,可實際上半點沒有做過真正傷害我的事。”
“我給了他錢,說到底我們認識,就是因為他敲詐我。”
“我在認識木森之前,從來不知道原來錢這麼耐花。”
“一塊錢就能坐公交車,兩塊錢就能買到冰淇淋,一兩塊的泡麵居然就可以直接頂一頓飯……”
冥府門犬聽著,它也隱約察覺到,樊星然估計不是缺錢的人家的孩子。
但是也會精打細算著買菜。
門被敲響,冥府門犬見到樊星然顯然沒那麼清醒的模樣,乾脆去了門口,接下了外賣。
雖然外賣小哥的眼神非常的驚奇。
叼著外賣放到了餐桌上,偏頭看到樊星然顯然沒注意到這邊。
隻是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
“隻要他問我要,我就給他錢。”
“我不缺錢,他很缺,所以我給他錢。”
“我們的關係應該就隻是這樣而已。”
在說到和木森的相處的時候,樊星然總是微微笑著的。
可現在笑容消失了。
冥府門犬敏銳的注意到了樊星然的表情變化。
“有一天,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沒有接,當時我是在晚自習,是爸爸規定好的學習的時間。”
“隻有一個電話。”
“我沒有接。”
冥府門犬聽著聽著,眼睛緩緩睜大。
這是一個關於死亡的結尾。
是悲劇。
木森殺死了酒鬼賭徒父親,割腕跳湖,在腳上綁了石頭,屍體都沒有漂浮上來。
第二天早上散步的人在地麵上看到了血,和躺在地上的手機。
樊星然被警方傳喚,他才知道木森的死亡。
警方傳喚他的理由是死者最後一個電話打給他。
死者的手機上還編輯了一條沒有發出去的信息。
——我喜歡你。
這條消息,安安靜靜的躺在短信裡。
樊星然看到了。
“不是你的錯,雖然結果很可惜,但是不是你導致的,不要自責。()”樊星然喃喃道,當時辦理這個案件的警官是這麼跟我說的。⒔()⒔[()”
不是樊星然的錯。
冥府門犬很清楚。
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
冥府門犬一點也不覺得死亡是嚴重的需要被記住的事情,在它的世界,死亡和悲劇才是常態。
但是這個世界卻是不同的。
這是一個會為死亡哀傷的世界。
“木森的媽媽受了很大的刺-激,本身她就有精神病史。”
樊星然意外的,在說到這些事的時候平靜了下來。
他簡單的敘述著。
“木森的媽媽認為我才是讓木森死亡的罪魁禍首,如果我接了電話,木森也許就不會死。”
“木森喜歡我,我和木森就應該是戀人。”
“木森死了,我就應該隨著木森殉-情。”
冥府門犬明白了,糾纏樊星然的人是誰。
那個失去了丈夫、孩子,本身就精神脆弱的女人。
她要樊星然去死。
說到底,樊星然和木森明明沒有親密到那個份兒上。
更何況完全是木森的單戀,和樊星然有什麼關係。
因為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原因,對一個無辜的人造謠、跟蹤、騷擾,甚至不厭其煩的去讓周圍的人厭棄樊星然。
冥府門犬猜測,那個叫做木森的人的母親將樊星然當做了最後的動力支撐著。
這個世界的人類,比他的世界的人類還要扭曲。
那樣的人,讓她自己去死不好嗎?
不然……
它來。
隻要知道那個人是誰。
神會允許它的。
隻是死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本世界的神也不會介意。
畢竟人類總是在死的。
冥府門犬緩緩的露出了悄悄隱藏起來的鋒利的獠牙,露出幾分嗜血的興奮之色。
“我不會死。”樊星然將手抬了起來,看向在手腕上的傷痕,“隻要我還好好活著,那木森的母親就會想方設法的活下去。”
冥府門犬一愣。
表情定格在一個猙獰又怪異的節點上。
冥府門犬跳躍到樊星然的身上,舔了舔樊星然還殘留著傷痕的手腕。
你記得當時的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