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與愛(人這一生,不過在此間徘徊...)(2 / 2)

朕的後宮起火了 龍柒 8734 字 3個月前

父母早亡,兄長病逝,丈夫一心隻有天下,半點兒女情長都沒有。

雍理幼時想著一定要好好照顧母親,一定讓她苦儘甘來,餘生不再孤單。

可惜他太過年幼,再怎麼支撐也還是留不住命薄的母親。

母親去世,雍理恨過父親。

他總覺得父親若是多陪陪她,若是在家時候多一些,若是不要這天下,母親是不是就不會這麼早走了。

可後來父親也走了。

母親過世兩年,他甚至沒有原諒父親,他就扔下了偌大個江山,兀自去了。

雍理身披帝服,高坐金鑾,麵對跪了一地的臣子,心中隻有不安。

九歲。再怎麼早熟,又知道什麼?

孤獨惶恐不安,卻不能向任何人展露。

因為他是天下之主,是一國之尊,是萬民敬仰的元曜帝。

他不能哭,不能累,更加不能害怕。

他必須像那正午的太陽,時刻照亮著大雍。

連太陽都有歇息的時候,他卻隻能在夜晚睜大眼,裹緊被子,思念著故去的母親。

直到十歲那年,他見到了沈君兆。

一個白皙的、漂亮的、眼睛漆黑卻空洞無神的小孩。

沈爭鳴說他比他長一歲,雍理卻覺得這孩子比他要小很多。

弱小、脆弱、輕飄飄。如柳絮一般,似乎不小心護著,他就被風吹走了。

那一瞬,雍理恍惚看到了母親。

強烈的保護欲擠滿了雍理小小的心臟。

他要護著他,要守著他,要伴他長大,要看他變強……

他希望他不是柳絮,他希望他是紮根地底,昂首天地,筆直挺立的蒼天大樹!

雍理念起沈君兆,心中便全是他。

從十歲到十六歲,相依相守的無數晝夜,耳鬢廝磨的許多時光,甜言蜜語的點滴時刻……

――等朕回來。

――朕一定回來。

――陛下不棄,臣絕不離。

――此生不負,來生依舊。

――陛下,臣惟願生死相隨。

生死……相隨……

這四個字成了雍理活下去的信念。

他不能死!

他不能這樣死在這裡!

他做得這一切,費儘心思謀劃的此次征程,為的不是死在這裡。

他若這般閉上眼,沈君兆該怎麼辦?留在首京的沈君兆會怎麼辦!

他會隨他而去的……

沈君兆不會獨活!

雍理不怕死,卻怕死了沈君兆會死。

半隻腳踏進了忘川,黑白無常勾去了六魂,雍理距離死亡僅於一線,卻硬是逼著自己留在人世間。

他隱約聽到了人聲,隱約聽到了腳步聲,雍理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不知是如何發出的聲音,他想活下去,想回首京,想見一麵沈君兆,想告訴他……他想他。

“阿理……你是阿理,你怎落到這般境地!”年輕僧人的聲音滿是驚訝。

雍理睜開眼,恍惚間看到了一個遙遠卻極其熟悉的麵孔:“薄樂?”

薄樂,薄家的少爺,他的年幼玩伴。

他到底還是沒有撐住嗎,竟見到了早亡的故人。

薄樂死了,如今在他眼前的和尚子難。他救了雍理,耗儘滿身內力為其逼出毒素,又將師父留下的救命藥喂給他。

雍理睜開眼時,已經睡在一個陌生的帳篷中。

子難麵色蒼白,聲音沙啞:“你中毒太久,貧僧也隻能儘力救你性命,至於你一身經脈……”

經脈儘毀,一身內勁全無。

子難不知他之前身手如何,卻知從今以後的雍理身體隻剩孱弱。

哪怕精心調養,隻怕也會落下夏日骨癢,冬日筋痛的毛病。

雍理全無所謂,他隻道:“我沒死。”

子難與他說了一番自己如何被人喊去,又是如何發現強撐的他,又是怎樣給他治療……

雍理聽完喟歎:“謝了。”不是幼時薄樂,而是今日子難。大恩如何言謝,隻能銘記於胸。

子難並不知他遭遇,但他們連敘舊的功夫都沒有,雍理急聲道:“能不能幫我送封信。”

子難愣住。

雍理尚在病中,但眼中光點極亮,仿佛生命之火因此而燃,因此而旺,因此而盛:“是個不情之請,但真的對我太重要了,這封信不送出去,我……我……”

他怕極了沈君兆得知他死訊後出事。

他拚命活了下來,若是再與他陰陽兩隔,那……那……他活下來的意義是什麼!

子難並未多問,隻道:“你說便是。”

雍理甚至來不及尋紙筆,扯過衣袖的破布條,咬了指尖血,寫下六個字――

阿兆,等朕回來。

這時子難才知道兒時玩伴竟貴為大雍皇帝,也知道他心上住了一個人,更知道他拚命活下來隻是為了再見他一麵。

我執。

命中最大的苦痛。

可若是沒了這份苦痛,他又如何能活下來。

砒|霜、蜜糖。

執念、信仰。

恨與愛。

人這一生,不過在此間徘徊往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