繃了半個月,幻想半個月,強撐半個月。
此時此刻雍理再也忍不住,伏在榻前泣不成聲。
子難艱難開口:“陛下,節哀。”
雍理什麼都聽不見,他此生都沒這般失態過,便是母親去世父親駕崩,他都沒哭得這般天昏地暗。
母親走了,他得好好活著,因為母親囑咐他,替他照顧父親。
父皇去世,他亦得好好活著,因為父親囑咐他,要勤政愛民。
如今連沈君兆也不要他了。
為什麼他總是不斷地失去摯愛的人。
為什麼總是要丟下他一個人。
他不是九五之尊嗎,他不是天下之主嗎,他不是擁有世間最頂尖的權力嗎?
為什麼他連心愛之人都叫不醒、護不住。
雍理哭昏過去,子難試圖帶他回寢殿,可他隻要稍一碰他,雍理立刻睜開眼:“我不走。”
子難心如刀割:“沈相已去,您這樣糟蹋自己……”
雍理死死握著沈君兆的手,嗓音沙啞到不成句子:“讓我陪陪他。”
子難還能說什麼?
他既愧疚自責又心疼不忍。
可惜任何偈語都解不了雍理。
――放下此執,雍理命不久矣。
雍理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在塌前枯坐了多久,他從不敢多碰沈君兆,甚至不敢看他,他能做的隻是用力握著他冰冷的手,好像這樣就不會再失去他,好像這樣就能留住他。
子難矗立許久,後來盤膝打坐,默誦金剛經。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人生如夢,苦樂悲喜皆是幻影,成敗如朝露,富貴榮華皆是雷電,一切執念不過鏡花水月,世間萬物若流水潺潺,無時無刻不再變化。
何必執著,何必痛苦。
終於雍理止了眼淚,他靠在塌前,枕在沈君兆手邊,輕聲道:“他是不是在怨朕?”
“三年前朕一意孤行,非要替他去死,他是不是也這般難過?”
“朕騙了他,他也騙了朕,是不是就兩清了?”
“朕活著回來了,他是不是也會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