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春閨夢骨(6)(2 / 2)

換上一身僧衣,清理了頭上的頭發茬子之後,無花又成了那個翩翩和尚,徹底擺脫了吳菊軒的身份。

看他這個樣子,徐蟄不禁想起在紫陽觀遇到的扮成瘋和尚的吳畫。

兩個人無論是氣質還是名字都很像,連性格都是一樣的表裡不一。相比起來還是無花更容易對付,至少他不會突然跳脫衣舞。

徐蟄淺笑,聲音依然很輕很溫柔:“話該在合適的時機講。”

無花:“施主以為,如今時機正好?”

“不好。隻是再不講,怕是沒有機會了。”徐蟄歎氣,“看在生育之恩的份上,幫幫我吧。”

“……”無花說,“你我非親非故,何來生育之恩?”

“我是你的母親,豈能非親非故?若不是我,恐怕你早已聽從石觀音的命令,犯下無數殺孽,被楚留香揭破真相,失去現在的一切詐死逃往沙漠了。”

無花沉默。

他早已知道那封讓他去東瀛的書信不是石觀音寫的,卻不知道石觀音打了這樣的主意。

稍微想想就該明白,這個女人確實做的出來。

她都能親自過來毀了南宮靈養母的容貌,勾結朝廷官員獲取權利,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呢?

無花道:“楚留香未必能查清楚。”

“你低估楚留香了,也高估了楚留香在其中的作用。”徐蟄聲音依然很輕,輕到像是可以隨風飄走,“楚留香隻是想揭開真相,凶手失勢自然就有人得利。”

無花是個聰明人,立刻聽懂了徐蟄話裡的意思。

單憑楚留香自己,未必能查明真相,可是還有無數人願意幫他。那些人可能是死者的親屬,也可能是石觀音的敵人,甚至當年天楓十四郎的仇敵都有可能牽扯到。

楚留香從不殺人,無花不會死,隻會被法律製裁,又與死有什麼兩樣?他詐死後前去投奔石觀音,中原的恩怨了結,與石觀音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能做的事情很多,把楚留香騙過去,永絕後患也是可以的。

隻是這些都是石觀音的心願,不是他無花的。

無花淡然微笑,如入世佛子,不染俗塵:“施主想要得利?”

“我隻是想活著罷了。”

“貧僧倒是有些好奇施主的身份了。”

徐蟄低頭輕笑。

見他不答,無花也沒再問。

在他以為這場對話就要這麼結束的時候,徐蟄忽然問:“大師以為我是真瘋還是假瘋?”

“阿彌陀佛,自在隨心,是真是假,又有何區彆?”

“你說的是。”徐蟄抬起頭,慢慢向無花走去。

無花想看看他要做什麼,沒有躲開,坦然接受。

徐蟄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驚喜中帶著孩子般的天真:“好滑!真的一點頭發都沒有。”

“……”

他扯了扯自己的頭發,“有剃刀嗎?”

無花皺眉:“施主這是何意?”

“我有一個仇人。”徐蟄說,“比大師你還要擅長裝腔作勢,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溫和有禮的世家公子,是身負殘疾卻百折不撓的可憐兒。隻有我知道,他是個惡魔。”

無花靜靜看著他。

徐蟄認出外麵的腳步聲,語氣一變,因為緊張而顫抖沙啞,充斥著恐懼,“我會死的……”

外麵的腳步聲一頓。

“你救救我,我不回去!”他扯自己的頭發,束好的發冠掉在地上,黑發散開,被抓到了一縷。無花阻止,抓住他的手腳,“施主,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如此。楚兄在等什麼?還不快來。”

楚留香破門而入,看到了披頭散發正在發抖的徐蟄,還有他手中攥著的頭發,“這是怎麼了?”

無花見徐蟄茫然出神,沒有說話的意思,就將他剛才說的重複了一遍。

楚留香道,“這位公子的武功很高,哪怕對上石觀音也有一戰之力。連他也畏懼,該是什麼人?”

“能置人於死地的東西太多了,並非隻有武力。”無花掰開徐蟄的手,拿出那縷頭發,歎息,“方才我有一句話說錯了。”

“什麼話?”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對於他來說,實在稱不上勸慰。”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很有道理。”

無花看他的反應,就知道有問題:“哪裡不對?”

“你可知他是誰?”

無花看了徐蟄一眼,他不願將身份告知,莫非是算到楚留香已經查明?還是隻是巧合?

“是誰?”

“無爭山莊二公子,原樂安。”

無花露出驚訝之色。

無爭山莊已經建立了很多年,在江湖中名聲特彆好。莊主原東園老年得子,而且還是雙胎,十分欣喜,將全部的心血都傾注在兩個孩子身上。

隻是造化弄人,大公子原隨雲三歲那年生了一場病,從此雙目失明,再也看不到了。二公子原樂安幼時活潑可愛,隨著年齡漸長,愈發放浪不羈。在他十五歲那年,忽然留書一封離家出走,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繼承無爭山莊的重任落在他年邁的父親和眼盲的兄長身上,多少人在背地裡罵原樂安不孝。原東園與原隨雲卻從來沒有責怪過他,反而內疚極了,一直在等他回來。

無花:“這其中莫非有什麼隱情?”

楚留香看向徐蟄,“去拜訪一下無爭山莊,自然什麼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