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村的事情,百裡燁親力親為。
原本奉命於上一任翊城府尹的兵士,全都被百裡燁帶出來重建柳月村,因為百裡燁親自監工,哪怕他們心裡有再多不忿,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也隻敢在回到家的時候,與家裡人抱怨那麼一兩句。
可那些災民,也確實很可憐。
賑災款被克扣了,又被趕在城外自生自滅,這些,都是事實。
百裡燁早出晚歸,黎童也不閒著,開始著手接觸社會最底層的三教九流,這些人有好有壞,好處是給錢就能辦事,壞處是口風不嚴。
不過對黎童來說,也沒太大關係,畢竟她不需要這些人成為她忠心耿耿的眼線,隻要在必要時候提供一丁點的幫助,就足夠了。
已至夏季,天氣炎熱,雨水增多,河流水位暴漲,臨河的幾處小城隱約有遭到水災侵/犯的趨勢。
朝堂之上,早有大臣聯名遞了折子,可一直到今日,皇帝仍未安排前往勘察情形的官員。
而百裡燁,始終沉默。
他像是埋頭進了柳月村裡,不舍得出來。
狂風暴雨下了整整三天,院子裡的樹好些都倒伏了,黎童披著外衣站在廊下,眉頭微鎖,這麼大的雨,但凡是地勢低窪一點的地方,恐怕都會被淹了。
她伸出手,黃豆般大的雨滴砸在手掌心裡,竟還有些疼。
百裡燁冒雨趕回,全身濕透,腳上的靴子早就已經被雨水浸透,一腳下去就是一灘水漬,他走得很急,急著去見黎童,告訴她,他要出一趟遠門。
去黎童院子的路,百裡燁熟的不能再熟,他今天回來得晚,本以為黎童應該睡了,可才拐過廊角,餘光就瞥見身前不遠處站著一個人,抬眼就看到黎童正轉過頭來。
兩廂對視,黎童扯開嘴角,立刻吩咐了下人去燒熱水。
“不用準備了,我馬上就走。”百裡燁有些驚訝,黎童從不等他。
“去哪兒?”黎童走進屋去。
“汴州。”
黎童微微蹙眉,沒有說話。
百裡燁跟在後頭,瞧出她似乎心情沉重,不由得問道:“怎麼了?誰惹你了嗎?”
黎童搖了搖頭:“是不是水災了?”
“你怎麼知道?”百裡燁脫口而出,隨後又想到黎童最近也是沒閒著,聽赤衣說,她接觸了好些人,三教九流,名門貴士,什麼都有。
“方才皇帝急召我進宮,就是因為汴州水患,已經死了百多號人了,比柳月村的情況嚴重多了。”百裡燁走到屏風後頭換了乾淨衣服,又讓碧雨迅速收拾了一些換洗衣裳,出來看到黎童還站在那裡,放緩了語氣:“彆擔心,我能活著回來。”
“汴州很遠。”
“快馬加鞭,也不過兩三日路程,若有急事,你讓赤衣飛鴿傳書,我能趕得回來。”
黎童卻沒說話,他們才剛剛開始行事,一切都還隻是個開頭,他卻突然被調離翊城。
水災,確實是一個好借口。
“一切小心。”
這大概是黎童第一次這麼鄭重其事的關心,百裡燁有些驚訝,和難言的歡喜,心裡一跳一跳的。
許是不太習慣這種氛圍,百裡燁有些不自然,撓了撓臉,不敢再看黎童的雙眼,急急道:“我走了。”
才踏出一步,百裡燁又轉過身,認真道:“你最好還是對我凶一點,不然我總覺得不太舒服。”
黎童:“????”
你是不是脖子以上的部分有點什麼問題?
要不要請個大夫好好看看?
說完這話,百裡燁的背影飛快消失在走廊儘頭。
黎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扭過頭問羽簾:“我看起來很嚇人嗎?我怎麼覺著他去汴州是為了躲我?”
這段時間百裡燁早出晚歸,羽簾已經有陣子沒好好看他了,剛才全副身心都在百裡燁身上,現在黎童問起,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回視線,上下掃著黎童,福了福身:“夫人,您正常的時候,確實挺嚇人的。”
行吧,靚女無語。
百裡燁當夜就走了,黎童在廊下又站了會兒,才在羽簾的催促下回屋睡了。
清早起來,雨還在下。
黎童用過早飯,就打算去找周蘭聊聊天。
那天的話,還沒說完呢。
這將軍府裡的妻妾,沒有一個是正常的,府上下人都知道,隻是不敢往外說,說了就得死,大家都很惜命。
百裡燁對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從來不會多看一眼,大家也都很有自知之明。
周蘭一般不怎麼外出,外出也基本是買買買。
可現在天降大雨,下的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懶洋洋的潮氣,周蘭躲在屋裡,看雨吃瓜,萬沒想到黎童找來了。
這麼久日子沒見,聽下人說黎童和百裡燁的感情很好,她還以為黎童把她忘了。
“有事?”開門見山。
黎童笑了笑,很坦然:“那可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