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夠啊!
他這麼機智靈敏,不可能被人安了眼線在身邊而不自知,除非是他默認的。
百裡燁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頭回有種使不上力的感覺。
汴州這一趟,確實驚險萬分。
或許是皇帝的人,或許是看不慣他的人,他難得離開翊城,自然得抓緊這個機會。
百裡燁倒是很感謝他們沒在他去的時候動手,畢竟他去,是為了汴州百姓。
此次水患,比柳月村的山洪還要嚴重,死傷無數,屍體沿河而飄,有好些擱淺在岸邊,因為沒人收屍處理,隻能躺在那裡腐爛。
老天爺不知為何像是發了怒,將那些絕望的哭喊聲牢牢壓/在大雨之下。
有好幾次,百裡燁站在堤壩上的時候,都覺得人群中有數道惡毒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可他沒有管,隻管一個勁往自己身上扛著沙袋,亦或者將受傷的人運到安全的地方。
他們是想動手的,百裡燁很清楚。
可真正動手,是在驛站。
他們回程的時候,雨勢漸弱,眾人疲憊不堪,早早就躺下睡了,唯有百裡燁,靜靜坐在屋中,借著一盞油燈,擦著劍。
自回到翊城之後,他其實就沒再動過手,很多人似乎都忘了他的武功如何。
忽而狂風至,窗戶被一股大力推開,燭火晃了幾下,滅了,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百裡燁坐著沒動,他輕輕撫/摸著這柄陪著自己征戰沙場多年的長劍,本以為死在這柄劍上的應該是敵寇,卻沒想到有朝一日竟也會染上自己人的血。
一點寒光自門外刺入,百裡燁持劍而擋,聞聽“叮”的一聲,兵器相交,來人黑衣裹身,黑布蒙麵,獨露出一雙殺氣畢現的眸子。
暴雨再度傾盆而至。
門內,刀光劍影,映照出兩人不死不休的雙目。
門外,廝殺聲不絕於耳。
碧雨早有準備,設下埋伏,隻等殺手來齊,一鍋全端。
百裡燁步步後退,卻遊刃有餘,對方步步緊逼,卻越來越急躁,怎麼回事?為什麼門外沒了聲音?
事情有變,不進立退,那殺手飛身撲向窗外,百裡燁忽而向前一步,長劍刺出,卻不想那人躍出之時,猛然一個回頭,手中暗器接連發出。
百裡燁停住腳步,提劍便擋。
隻一下,再追不上那人了。
那人的身手不在自己之下,出手狠厲,進退有度,不似一般的江湖殺手。
這種人,應該榜上有名。
而這種人,要價也很高。
“將軍,一共二十人,跑了兩個,屬下辦事不力,還請將軍責罰!”碧雨一身濕透,跪在地上,臉色蒼白。
百裡燁收起長劍,甩手道:“無妨。”
剩下的十八個,在得知是陷阱之後,齊齊服毒,一個沒活。
訓練有素。
汴州離翊城也就兩三日路程,失去了這次機會,那些殺手就沒再來,百裡燁安安穩穩回了將軍府。
黎童從廚房回來的時候,百裡燁還坐在那裡,見她來了,衝著她展顏一笑。
“笑屁啊?!”
百裡燁收起笑容,委屈巴巴:“夫人要看我的傷嗎?”
“誰稀得看?”黎童背過身去,其實還是想看的。
百裡燁不知為何也不惱,很主動地掀起了衣服,隨後又拉了拉黎童的手指,輕輕地喚:“夫人……”
黎童順著扭過頭去,卻見他腰間纏著厚厚的繃帶,那淺淡的味道就是從這裡飄散出來的,若不是剛才聞到了這味道,黎童也沒法確認他是受了傷。
“你不是說會小心嗎?你要是死了,我這段時間不是白乾了嗎?”
“我自己劃的。”百裡燁臉上掛著笑,捏緊了黎童的手指。
房間內,一瞬間氣氛凝滯。
黎童麵目扭曲,她知道百裡燁不會做無用之事,但對於她這顆沒經曆過政權鬥爭的腦袋,她還有些轉不過彎來。
“我確實遇刺了,不過沒有受傷。”百裡燁見她絞儘腦汁也想不通的模樣,不由得給她解釋。
“此番我下汴州賑災,他們本來就想趁機動手,無功而返,我怕他們下次會更謹慎。更何況,賑災一事,我親力親為,此次汴州百姓對我感恩戴德,若我回程途中遇刺的消息傳出去,他們會變得被動,如此一來,他們會更加急於殺我。”
百裡燁眉目變得柔和起來,進而握住了黎童的手掌,很軟,很暖。
“其實,若不是夫人,此次汴州水患輪不到我去。”
“可……”
“而且,因為今次治理水患,我在民間聲望漸漲。那些殺手在對我動手的時候,其實沒有下太重的手。”
黎童明白過來了:“你是說,他們也在猶豫要不要真的殺你?”
“是。”
略略鬆了口氣,這說明並不是所有人都為了利益。
有些人即便站在對立麵,也會為了百姓放輕手段,那是不是說明這幕後之人,是上麵的那位?
黎童靜靜看著百裡燁,伸手將他的衣服蓋了下去,看著那傷口,她有些心裡堵,雖然知道是他自己傷的,可還是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