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
“沒了?”
“嗯。”
“那可真太好了。”有春用力張了張嘴,酸痛感旋即而來,緊跟著又掰起手指頭來,那姿勢跟之前霍統算撫恤的時候一模一樣。
“咱們這走了能有二十七家。”
“嗯。”
“天可憐見,我看到那戶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實在是有些沒忍住,剛才是不是很丟臉啊?”有春垂著頭,慢慢行著,不等霍統回答,又自己開了口:“應該不丟臉,換了誰都會忍不住的,說不定比我哭得還慘呐!”
霍統一時間想到了自己。
確實,出事那會兒,他哭得好像是比小丫頭慘多了。
幾年的兄弟,轉眼間橫屍在自己眼前,換了誰都忍不住的,霍統也不過才二十出頭罷了,正是情緒難以控製的時候。
“你怎麼不說話?”察覺到身邊的安靜,有春仰起頭,就看見霍統也微微紅了眼眶。
她猛然想到,這位是當事人呢,應該比她更難過才是。
有春輕輕扯了扯霍統的袖子:“你彆擔心,將軍來了,這些山匪的好日子到頭了。”
霍統想扯個笑容給她看看,卻因為傷勢和心情,顯得笑容極其扭曲。
有春咽了咽口水:“你還是彆笑了吧。”
“啊?難看?”
“不是,是小心牽著傷口。”有春昧著良心回答。
活二十年,頭一回被個姑娘關心,霍統一時間有些臉紅,不過幸好他長得黑,那羞色一時半會兒還透不出來。
另一頭,府衙裡,黎童已經大致了解了四方山的情形,和當初他們進山搶人的過程。
不可謂不驚險。
山裡頭那些陷阱、機關和暗哨,很大一部分是他們用命換來的。
碧雨拿到的那份新地圖,也是根據他們的表述,在舊地圖的基礎上重新繪製的。
而今,百裡燁和黎童兵分兩路。
百裡燁帶著碧雨繼續研究如何進山,黎童和有春,還有藏在暗處的赤衣,打算去看看那個倒黴透頂的溪水村。
林知府擔心出事,想多派幾隊人馬護著黎童,但被拒絕了。
理由是,人多紮眼。
有春陪著霍統去送撫恤了,赤衣隻能暫時現身,與黎童兩人換了極其普通的百姓衣衫,一路快步前往溪水村。
溪水村在瓊州城東麵,出了城門再走一裡地就到了。
因為被劫的次數太多,溪水村裡已經沒多少百姓了,大多都被安置在了瓊州城內一些廢棄的宅子裡。
剩下的,則是手腳利索的青壯年。
他們按照吩咐,在村子裡挖了暗道和陷阱,一來為了逃走,二來為了困住前來襲村的山匪。
不過,自從百裡燁來了瓊州之後,山匪好似得到了風聲,藏在山寨中不出來。
百裡燁派了重兵,將四方山幾個下山口子圍住,剩下的按兵不動,每日裡該怎麼就怎麼,與山上的山匪形成了對峙的架勢。
不過,山上物資不足,又有二百山匪和幾十俘虜,全部都要吃飯,百裡燁不信他們能一直藏下去。
要麼偷溜下山搶掠村莊,要麼拿人質來換。
兩條路。
每一條都是死路。
百裡燁賭的就是他們露麵。
那群山匪中有個軍師,懂一些排兵布陣,也有一點小聰明,從不出麵,瓊州城裡那些跟著官府一起打過山匪的人都說從沒見過這個軍師,但山寨裡那些領頭的當家話裡話外都曾提及過。
黎童和赤衣兩個人緩慢行走在溪水村邊緣地帶,兩人都身材嬌小,藏在一人多高的雜草叢中,很難被人發現。
村子裡行走的人不多,隻是偶爾會有幾個人影竄出來,似乎是在告訴外人,這村子裡是有活人的。
“請君入甕的把式。”黎童低聲道。
那語氣聽著不像鄙夷,也不像誇讚。
“也不知那些山匪會不會信?”赤衣問道。
黎童搖頭:“不會信的。”
“為何?”
“按照他們之前說的,溪水村半個月被搶了七次,平均下來兩到三天就被搶一次,可我們來瓊州已經有段日子了,你可還曾聽到溪水村被搶的消息?”
“那不是因為山匪得知了將軍帶兵前來的消息,所以暫時藏匿了嗎?”
黎童又搖頭,伸出手指了一個方向:“你看那邊,之前我就懷疑為什麼溪水村頻繁被搶,來了才知道溪水村離四方山隻有五裡地,山匪下來第一個就能看見溪水村,其實隻要他們動作快,搶了就走,上了山,誰也抓不到他們。”
黎童頓了頓,伸長脖子往遠處看了一眼,又飛快縮了回來:“而且,百裡燁沒在那邊安插兵馬,等於是漏了一個口子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