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裡幾乎不來外人,當兩個衣衫華貴的女子出現在大門口的時候,很快就吸引了視線,貌似莊子管事的人走了出來。
“二位來這裡做什麼?”
是位老者,看上去大抵有六十多歲了,花白頭發,但耳力和聽力都還不錯,腿腳也都利索,走起來甚至比黎童還要快上許多,皮膚黝黑,手指間滿是厚繭,一看就是勞作的手。
“隻是想來問些事情。”黎童柔聲道。
老者微微蹙眉,眼中閃過一絲戒備:“若是問人,咱們這兒都是無親無故的,看這位夫人年紀尚輕,應該還沒有孩子,咱們這兒是貧民窟,不敢臟了夫人的衣裳,還請回吧。”
黎童聞言,心中便確認了幾分邱仲肖的話。
“我們並無惡意,隻是想問問他來這裡,有多久了?”
“你們……”
老者太過謹慎,黎童隻能委婉敲打:“他遇到了一些事情,不太好處理,我需要知道他一些消息,才能幫他。”
“我聽他的一位好友說起,他先前總是來這裡。”
大概是黎童的表情太過於真誠,老者的心還是動搖了一下,將原委清清楚楚地告訴了黎童。
不得不說,這些事原本不該由這位高高在上的年輕皇帝親自來做,他大可以隨便吩咐一個身邊可信任的親信來做。
但他沒有。
黎童並不認為他身邊沒有可信之人,隻是大概是覺得這些事,隻有自己親手做了才能感受到其中意義。
從貧民窟離開之後,黎童又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原本就已經有些動搖的篡位之心,如今又動搖了幾分,他跟她一樣,與傳聞中的樣子並不一樣。
黎胤童癡傻,實則什麼都明白。
百裡冼無情無義,卻比朝中任何一人都關心百姓所思。
“夫人,您在想什麼?”
這一路,有春一直跟著沒有說話,現在看黎童儘管什麼也沒說,但愁眉緊鎖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不安起來
。
“一直以來,我都沒有好好思考過要如何真正地幫到百裡燁,從頭至尾,我想著的隻有自己要如何逃開這個地方,隻要能達到目的,我並不介意那個位置上坐著的是誰。”
黎童喃喃道:“可現實給了我一個耳光,不是我不去聽不去看,就可以當做不存在,這皇位誰坐都可以,但如果這個人能愛民如子,一直坐著又何妨?”
“夫人想背叛將軍嗎?”有春的聲音一下變得有些陰鬱。
黎童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她。
“我知道你效忠於他,不管他說什麼,哪怕讓你去死,你都可以二話不說立刻行動,可一旦發起兵變,百裡燁在史書上就洗不乾淨了。”
“更何況,我並不認為是他主動想要這個位置。”
有春微微蹙眉:“夫人認為是有人逼迫將軍?”
但很快,她又搖了搖頭否定了:“不可能的,將軍不想做的事,沒人可以逼他。”
的確,按照百裡燁的性格,他不想做的事,沒人能硬逼著讓他去做,在黎童出現之前,這個人沒有懼怕的東西,但倘若是被蠱惑的呢?
沒有懼怕,不代表沒有欲/望。
隻要是人,都會有欲/望。
而百裡燁的欲/望,不過是守護青岐,更多的,大概是守護住大哥的江山,哪怕是他的兒子也不行。
百裡燁之前之所以願意支/持百裡冼登位,黎童猜測大概是因為當時那些皇子中,隻有他最有可能做一個好皇帝。
畢竟百裡冼心思深沉,能最大程度的平衡朝中黨派勢力的對壘。
可他忘了,百裡冼在眾人口中是個對任何人都提不起半分關懷的人,包括百姓。
但其實這些偽裝,很容易就能打破,隻要去看去聽。
很可惜,百裡燁沒有,一如當初的黎童,隻想抓取眼前近在咫尺的東西。
黎童長呼了一口氣,她不期望有春能夠明白,畢竟她隻是一個小丫鬟,隻需要遵從主人的吩咐和命令行事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需要她有自己的想法。
這個時代,階層分明。
拐過一條街,兩人都聽見不遠處一條小巷子裡傳來了辱罵聲,以及拳頭落在身上的沉悶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