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往前邁了一步,湊到柳鸞兒耳朵旁,輕聲道:“找到了,在後宮,但我們的人沒法將於大夫帶出來,戒備太森嚴了,而且是季統領親自看護。”
“季吞山?”
“是。”
柳鸞兒恨得咬碎了一口銀牙,拿起飯碗,狠狠地扒了一口飯,又夾了一大塊肉塞進嘴裡,片刻間兩腮鼓起,用力嚼著,像是嚼著仇人的骨血。
季吞山雖然腦子直,但武功很高,而且身為皇城衛統領,他在宮中聲望頗高,想從他手底下劫人,的確很難。
更何況,他還有一個暗衛統領的同胞弟弟季飲河,沒什麼大事基本就待在皇帝身邊,像是不用睡覺的鬼。
原本柳鸞兒想過要不要直接混進宮去殺了百裡冼,但彆說過季飲河那一關了,季吞山守著的城門,連隻老鼠都鑽不過去,進出的人員,就連送泔水的,都能來來回回檢查個三四回才放人。
她曾試圖讓自己的人混進去,可還沒到城門,就被扣下了。
理由千奇百怪,有說是生麵孔,沒見過,讓叫證人,不聽一麵之詞的,有說麵相生猛,看著就不是好人不讓進,讓換個慈眉善目的來,還有的說個子太高,要不就是腳下太穩,看著像習過武。
一旦有反抗的,當場就給摁住了,拖進皇城衛地牢就是一頓毒打,然後半死不活地扔出宮外去。
柳鸞兒試過幾次之後,就放棄了。
現在於大夫在宮裡,她沒辦法,隻能寄望於百裡燁的人能將人帶出來,但百裡燁的人大多是外男,想要出入後宮,也頗有難度。
但,黎童就不同了。
放下碗筷之後,柳鸞兒擦了擦嘴就往黎童的院子跑去。
凳子還沒坐熱,茶還沒上幾口,黎童就看見柳鸞兒如臨大敵似的奔了進來。
“怎麼了?”
“你想辦法進宮。”
“這時候?”
“也不是這時候,隻是你得想辦法進宮去,去後宮,找皇後,帶我的人。”
黎童不傻,立刻反應過來:“你的人確認於大夫在後宮了?”
“是。”
“但皇城衛守得跟鐵桶似的,我帶進去多少人,出來還得是多少人,進出宮門都得查三四遍,於大夫根本帶不出來。”
“那就不帶。”
說完這話,柳鸞兒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流露出一股懾人的寒光。
黎童驚了一下,這是打算直接在宮裡把人處理了。
也對,宮裡過的宮女內侍數不勝數,隨便挑個枯井把人往裡頭一扔,隔個七八年都不一定能將人翻出來。
皇宮太大了。
黎童沒乾過殺人的事,雖然之前找上二虎也是為了乾這個事,但說到底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隻是提前打個預防針,萬一有一天她真走到這一步,還能有個選擇。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她在被逼著去殺人。
那位於大夫她沒見過,得來的有關於他的消息全都來自於柳鸞兒,以及黎胤賢。
越州瘟疫,黎胤賢是功臣,可這位於大夫也是不遑多讓,甚至於在黎胤賢看來,都可以給這位於大夫論功行賞。
“此人不能留。”柳鸞兒強調著。
黎童望著她眼中令人心驚的殺意,不由得歎了口氣。
她知道原本柳鸞兒是沒打算動於大夫的,可惜對方將於大夫帶走了,還包括於大夫的家裡人,不出意外的話,全都在宮裡。
她是真沒想到這位皇帝可以這麼不動聲色地就把人給扣了,還那麼明目張膽地直接將人藏在了眼皮子底下。
百裡冼的動作很快,越州那邊穩定下來沒多久,風聲剛起,於大夫就不見了。
他早就盯上柳鸞兒這股橫空出世的勢力了。
又或者說,早就已經防備著百裡燁了。
柳鸞兒的人幫百裡燁的動作太明顯,雖然查不出背後是誰在操作,但盯緊了百裡燁總歸是沒錯的。
越州成了木桶裡的一條被截斷的木板,蛛絲馬跡宛如細水,正從木桶裡汩汩而出。
黎童絲毫不懷疑,一旦於大夫出了事,柳鸞兒下一步就會被揪出來。
她甚至覺得於大夫可能已經死了,說不定已經將事情全都交代了,倘若是這樣的話,於大夫就已經是一步廢棋了,實在沒必要為了一步廢棋而去淌這個火坑。
可是這皇宮,她能說不進嗎?
黎童目光深沉地看著已經走入牛角尖的柳鸞兒,頭疼得仿佛有數根鐵絲在她大腦中橫衝直撞,刺激得眼前一陣陣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