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真正想說的,不過是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縱使她有相府做支撐,能保一條命,但百裡燁謀反的事已經板上釘釘,而她將軍夫人的身份也板上釘釘。
無論如何說明她不知情,也不會有人信。
相府必然會因為她,聲望一落千丈。
殺崔守知,不僅是為了百裡燁,也是為了她自己。
她如果要陪在百裡燁身邊,這一步終歸是要踏上去的,她不可能一直清清白白手不沾血,那樣究竟是對不起誰呢?
自從崔晴晴失去消息、崔守知又被神秘人士威脅了一通之後,崔守知基本下了朝就回府,沒什麼事也不去工部報道,跟當初的吳夢泉簡直是一模一樣,就差問皇帝要一隊皇城衛護著他進出門了。
不過,崔守知到底和吳夢泉是有些不一樣的。
崔守知會功夫。
早年跟著百裡燁也是血雨腥風過來的,手腳力氣都比吳夢泉大得多,反應也快,隻是這些年歲數上來,體力漸漸跟不上,應酬多了之後,身材也有些走樣,原本就比百裡燁大那麼幾歲,如今兩人站一起,卻看著不像同一輩。
百裡燁在沒心思之前,活得很隨性,即便邊關生活,也大多直來直去,聰明勁全用在了對敵上。
對自己人,他放了十萬個心。
可若一旦發現背叛者,懲罰起來也相當不留情麵,剝皮拆骨那都是尋常事了。
可崔守知不一樣,不僅防敵寇,也防自己人。
這幾年下來,尤其在當了工部尚書之後,一天下來腦子基本轉個不停,頭發都掉了有一半多。
百裡燁有時候站他麵前,都不太敢認他當兄弟。
也是,哪兒有兄弟看起來能跟自己老爹稱兄道弟的?
幾人在柳鸞兒的院子裡大致製定下計劃之後,二虎就被朱佩佩帶著原路返回,從後門回去了。
他得隨時做好準備,包括跑路的。
殺朝廷命官,這是他這輩子連做夢都沒想過的事情。
砍頭的大業。
雖然心慌,卻莫名有一種興奮。
二虎回去以後,徹夜不眠,一個人縮在屋子裡,對著地形圖仔仔細細地規劃起了路線來,順帶著還想了好幾個備用方案。
但他一個人不夠,還得叫上幾個口風緊的兄弟。
銀子不是大問題,將軍夫人不差那幾個錢,不過這事到底是風險大,二虎陷入了矛盾之中。
另一頭,黎童從柳鸞兒的院子離開之後,就在房間裡等百裡燁回來。
百裡燁這人,從來不對她說讓她相信他之類的空話,就是有時候大男子主義發作,覺得那些事都他一個人做就成了,不必將黎童牽扯進來。
可一開始的時候,把她牽扯進來的,不就是這個狗男人嗎?
放心上了,就覺得不能連累了,若是不放心上,就可以隨意利用,不把人當人,黎童一邊唾棄他,一邊又感到開心。
“夫人這麼晚還不休息?”百裡燁進了屋,先脫去了外衫。
“等你。”
“有事?”
“有,我想再確認一下。”
“確認什麼?”
對上黎童的視線,百裡燁突然有些心虛。
“崔守知身上還有你需要的消息嗎?”
百裡燁怔了一下,隨後臉色微變。
他抿著唇,一時間陷入沉思,看著黎童的神色,他有些摸不清自家夫人是要做什麼,難不成是要對崔守知下手了?
也不是啊,自家夫人不是那麼能下得去手要人命的性子,雖然去水牢的時候,那勁頭也跟尋常女子不太一樣。
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啊?
黎童瞧著百裡燁為難的樣子,也不催,歪著腦袋就那麼等著他,沒多會兒有春就端著臉盆進來了,她伸手接過,擰乾了帕子往百裡燁臉上放,微涼的觸感讓他稍稍回了點神。
“夫人問這個做什麼?”
“這人留不得,將軍知道吧?”
百裡燁閉了嘴。
“當初能殺吳夢泉,怎麼崔守知就不能了?”
百裡燁拿下臉上的帕子:“夫人這是打算替我動手了?”
“是啊!”黎童轉身坐回床邊,伸手摸了摸柔軟的床墊,說道:“崔守知可比吳夢泉城府深多了,吳夢泉想要的可能隻是保命,但崔守知不一樣,他或許想要的,還是將軍的命。”
“人心貪婪,他靠著什麼手段坐上了尚書之位,就能靠著什麼手段除掉將軍。”黎童眉心微擰,望著百裡燁:“夫君,你在軍中手段狠厲果斷,容不下背叛之人,難不成在翊城待了幾年,卻忘了那些手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