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我穿戴一新,和妹妹一同站在了撫江高中的大門口。
頭頂的大喇叭裡響著女高音,語氣尖的宛如吸多了貓薄荷的貓——“金秋九月,學子進榜。恭喜在這個值得歡喜的九月裡,我們撫江高中又迎來一屆莘莘學子!”
“深深學子……”我啃著烤腸,含糊不清的跟妹妹吐槽道:“這群陸地貨,海拔敢跟我們撫江水族比嘛。光咱們家的宅子就比他們深多了……”
這話絕對不假,曆代河神的水下宅邸都在江裡最深的地方,就連比目魚都下潛不到我們家去。平時宅子周圍圍繞著一大圈避水結界,網線還是我從地上費了好大勁牽過去的。送妹妹去上學的時候要先蛙泳再仰泳,閉氣深呼吸十五分鐘才能出江麵。等到快步把她送到學校門口,還要呼哧呼哧慢跑半小時到市裡另一邊去買包子和豆漿,等她下早自習後隔牆扔進去——多花的半小時不是因為她喜歡吃,而是那家早點鋪是撫江裡的蟹叔蟹嬸開的。
“你看蟹叔的鉗子又寬又扁,他剁包子餡肯定很不方便。咱們和撫江水族同出一脈,能幫就幫嘛哥哥!”妹妹曾經這麼勸說過我,末了又加上一句“放學後幫我買份KFC,要巨無霸漢堡和兩個雞腿,最近吃包子吃的好膩……嘔!”
爾後我啃著學校門口買的手抓餅去笑眯眯的蟹叔家買包子時,看到他家全新的肉餡機和新品奶油餡包子,仿佛明白了點什麼。這對夫妻的眼神好像一直都不是太好,難怪奶油包子裡一股肉沫味,豬肉的包子裡一股奶油味……
“莘莘學子的意思是很多的學生,智障。”妹妹白了我一眼,“還有,千萬彆透露我是你妹妹,我可不想讓人知道我哥哥和薩摩犬同名!”
我仿佛被雷擊中一般,指著妹妹道:“你你你你,明明是你!”
“是我又怎麼樣,就算你神籍花名冊的名字是被我塗改的,就算你原名叫何颯墨,可是和一頭薩摩當同學我也很絕望啊。而且當初自己選擇不接受人間素質教育的是你吧,為了當宅男甘願放棄知識和學習的美好。笨蛋哥哥你知道這在人間屬於什麼嗎,原生文盲。就是假如有一天你被開出神籍,估計隻能去富士康當流水線工人掙十二塊五時薪,談女朋友嫌你沒房子的失敗男人了啊。”
妹妹吸著新買的熱咖啡,同情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我真的穿著富士康的員工製服,在痛哭流涕懇求自己的女友小花不要走一樣。
“小花……啊不颯瞳,先借我十塊錢午飯錢啊!”我夾在滿路的新生中間望著妹妹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口袋裡隻剩幾個硬幣,但這所高中是不包午飯的。於是扯著嗓子,一邊奮力撥開人群跑過去。
眼看妹妹的粉色發夾近在眼前,我伸手剛要抓,忽然鼻子一酸,被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撞了個滿懷。
哦不,我抬起頭一看,原來是我撞了程咬金滿懷。剛才自己伸手沒注意身體失衡,瞬間就以鬥牛之力栽在了對方的……胸上。
胸上?
花白的襯衣仿佛挾裹著某種洗衣液的香氣,又像摻了巧克力味的李子櫻花沐浴露。視線裡還有一小圈藍色蕾絲邊,平整熨帖的伸展到衣領裡。“一”字形生生被我撞成了尷尬的“V”字,也就是說,內衣的主人是個貧乳。
事實上如果不是這層蕾絲,我根本就判斷不出對方的妹子身份。她的胸,實在太平了,一馬平川。飛機就算在13級雷雨裡迫降也不會撞毀,弧度基數乘以十也隻能畫出失望的直線,灰姑娘帶著這樣的胸去參加舞會王子隻會跟她結拜成異性哥們兒……我心情複雜的正準備抬頭賠禮道歉,頭頂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何薩摩,你怎麼還是這麼臉皮厚?”
這聲音讓我渾身一激靈,“洛羽織?”
眼前正是我在天界的唯一朋友,心目中的女神洛羽織小姐。和我們撫江河神的小門小戶不一樣,洛水水係支流眾多,同代子弟足有一百三十個。生在龐大家族的洛羽織小姐從小便是天之驕女,因為表現突出入選了五十年一屆的天界講武堂,俗稱神仙的政治培訓班。而我這種因為獨生子世襲的河神隻能算鄉下泥腿子,出身可比村長兒子和市委書記千金進同所大學。不過當時我們座位前後挨著,雞犬相聞,也算交情頗深。洛羽織和那些高喊著“替天行道,王者榮耀”的仙女絕不是一種人,她至少算個優雅的貧乳,有氣質的貧乳。
對麵冷若冰霜的羽織小姐撣了撣自己衣服,又煞有其事的正了下校服裙。假裝無視自己胸被撞扁的事實,輕輕咳嗽了一聲:“嗯,那個我成年後要繼任家主。咳咳,天界也派我來遊學。”
遊學,那豈不是要同窗三年?我興奮的伸出手,剛想約她吃午飯。一摸口袋,舌頭忽然僵在原地:“一起吃吃吃……”
壞了,口袋裡隻有幾塊錢,難道請女神吃乾脆麵?可如果讓她請客,我不就成了又占便宜又厚臉皮了嗎?我伸進口袋的手抖了幾抖,看著對麵的羽織女神道:“吃……我最近口吃的毛病老犯,真是太煩人了。”
羽織挑了挑眉毛,一句話剛要出口。背後忽然響起妹妹清脆的喊聲:“薩摩,我忘了給你午飯錢了!”
我一轉頭,一張麵值十元的紙幣“啪”糊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