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甜狗麵點坊。
我坐在煙塵飛揚的小店裡,頭頂不時撲簌簌落下一股麵粉,把人嗆的直打噴嚏。機器磨小麥的聲音和鼾聲交織在一起,其中還夾雜著奇怪的電腦提示音。玻璃櫃台裡的手工麵包無精打采,點綴的一縷奶油宛如幾天沒洗的頭發,充滿著可疑的氣息。
這家不起眼的店坐落在離學校兩條街外的馬路上。平時牆上綴著大片爬山虎,行人很難發現落葉下麵還藏著一家麵包店。就連“每日新品”的招牌都灰乎乎的,放在路邊經常被巡警當成水泥樁子。有兩次都是從停車場裡找回來的。
自從蜃妖事件出現以後,天界上層明顯提高了戒備心理。為了能更好的組織基層班子,領導們經過吃蟠桃喝燒酒的徹夜探討之後,決定把撫江市七零八落的神仙組織都聚集起來。好讓我們定時溝通,培養良好關係,以防再出現上次的認令不認人現象。於是史丹利在接到了這個任務之後,利用一點稀薄的公費租下這個地段偏僻的二層樓。一樓做麵包掩人耳目,二樓做員工公寓,供各路神仙歇腳客居。據說為了租金他還搭上了自己的一塊天梭手表。
“阿嘁!”我鼻子一癢,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見裡麵沒有任何動靜,忍不住叩了叩櫃台:“犬次郎,你家主子到底回來沒有?會還開不開了?”
那位窮奇小哥,隻露了兩次麵就被陳梭拉抓走的苦逼,犬次郎。穿著一身圍裙從後廚鑽出來,五顏六色的短發剪成了平頭,上麵還包著一塊方格頭巾。胳膊上沾滿了麵粉,看起來跟rap歌手大徹大悟改行做店小二一樣。
他捏著鼻子對我道:“再等等,他去送東西了。再說不就是例行會議嗎,這兒又沒外人,還不是你們倆互相扯淡。晚上回去視頻都行啊,彆耽誤了我們生意。”
生意?我看了看櫃台裡陳列的一堆麵包,甜甜圈,果醬泡芙。不忍的皺了皺眉。“你們確定做出來的玩意兒能吃?彆是拿去禍害養老院的老頭老太太了吧?”
“彆扯,這可是土地神班子發展的唯一贏利副業。靠上麵那點薪餉,我給我媽買兩斤新鮮牛肉都困難。”犬次郎一臉嫌棄的推開我伸進櫃台的手,轉而用夾子夾出一個粉色甜甜圈來,放進我盤子裡。無視我感激的目光道:“哎,薩摩兄弟。我怎麼聽說你要結婚了?”
聽見“結婚”二字,我嘴裡的甜甜圈一下噎住了,手忙腳亂的到處找水。最後在牆角翻到半瓶礦泉水,趕緊翻出來喝了才緩過來。
叮鈴。有人推開店門走進來。我猛拍了幾下胸脯,一看是拎著籃子的史丹利,圍裙和犬次郎一個款式。竟然真的是去送貨了。我靠,不是吧,這幾個人準備靠賣麵包發家致富,整成上市企業嗎?
“薩摩,你不是去那個魔界當上門女婿……啊不,駙馬了嗎?”史丹利驚訝的問:“怎麼了,是不是魔界待遇不太好。公主可以一妻多夫,結果有了新歡把你冷落了?”
“結你妹啊。”我忍不住破口大罵,那塊卡住嗓子的甜甜圈竟然又湧了回來,瞬間就卡的我眼前一黑。“我才不當當那個什麼駙馬…嗝…我都是被逼的…”
都是該死的百裡魔修。他竟然以為我和無憂真的要結婚,竟然發動人際關係把魔界神界的上下層通知個遍。用的托辭都是同一個:
“舍妹無憂不日將與撫江河神大婚,歡迎前來觀禮”。
不說則已,這下連江底的鯽魚都知道河神要被魔界之王招婿了。我就像個熊貓一樣,被圍觀摩裟了無數遍。其中包括了數個胡子長到腳踝的魔界長老,隔壁市和隔壁的隔壁市的土地神,以及數不清的直係的旁係的上司。伴隨著以下問題。
“什麼時候結婚?”
“什麼時候生孩子?”
“生下孩子跟誰的姓?”
換句話講,本來能輕鬆解決的一個委托。結果因為百裡魔修的麵子工程,硬是鬨大了。我此刻簡直是騎虎難下。如果否認和無憂戀愛,百裡魔修肯定當場打爆我的頭。如果順水推舟,那就等著我娶魔界公主的消息傳遍三界,然後成為史上第一個跨界聯姻,象征神魔友好的……上門女婿吧。
最扯蛋的是為什麼所有人都公認我要入贅啊喂!也就是說萬一真的結婚了,我就會淪為毫無尊嚴的小白臉。成為魔界公主名字後麵那個後綴,麵包裡的一抹奶油,或者牆上的一隻蒼蠅。我堂堂河神淪為一個女人的附屬品,以後還怎麼在撫江生活下去?
不,或許在撫江生活都有難度。我腦海中又浮現百裡魔修的臉,那宛如撲克牌的僵硬表情,也許真的隻是想表達【失望透頂】結果變成了【縱欲過度】的效果。
“我可以允許你們結婚,但是必須保證:一、你們以後必須擔負起延續百裡家血脈的責任,生的孩子越多越好。而且都要歸入百裡家。二、以後不能定居撫江,如果按照雙方平等的條件下,最好是撫江住一年魔界住一年,兩地交替。三、臭小子,給我記住。如果在結婚前碰無憂醬一根手指頭,你就死定了!”
百裡魔修臉上那濃濃的殺氣,我現在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