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把腦袋擱在地上,如果有相機,此時一定要把這個場麵記錄下來。兩個分彆了六百年的老友,在這一刻相逢。明明彼此知道對方的存在,卻經過無數誤會、忘記和重逢才相會的人和貓。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場麵很美好。
烏鴉還在獨自念叨著:“我也不是故意的嘎,畢竟是意外事故。你也花了那麼多錢,所裡暫時沒辦法退給你。等以後再有新的軀殼,我再聯係你,嘎?”
黑貓充耳不聞,眼睛裡積蓄起晶瑩的淚水。它跳到炎老頭身邊,輕輕抬起自己的肉墊。炎老頭伸出左手,和它擊掌。那應該是他們熟悉的打招呼的方式,明明隻持續了幾年,卻在幾百年裡都難以忘懷,足以直達內心的記憶。
炎老頭終於開口了。他咳嗽了幾聲,清了清渾濁的嗓子。“不變成人也沒關係,你知道,你和他們都不一樣。就算沒有生老病死,你也還是你。就這樣活著吧,不用苛求外表是什麼樣子的。”
黑貓低聲啜泣起來,爪子捂著濕漉漉的眼睛。眼珠一顆接一顆的掉在毛上,直到把自己的脖子都染濕了。“可我太慌張了,我從來沒有經曆過你的老去。也不能陪著你一起,你的頭發已經白了,我的還是黑色……”
炎烈撫摸著它的腦袋,小聲說:“沒關係,我還能活很長時間。就算全白也沒關係,人類的世界裡有無數種偽裝的辦法。把頭發染黑也很容易,我還可以假裝年輕。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
“就算我一貧如洗了也沒有關係?”黑貓帶著哭腔問。
“沒關係,人類的世界還有很多吃不起魚的貓。它們都活的好好地,就算你一個金幣也沒有。我們也能過得很好。”
“那你還會熬小魚給我吃嗎?”
“會的。”炎老頭溫柔地說。那一瞬間仿佛他還活在十六歲的時候,彼時他和一隻貓相依為命,每天在廚房煎著成山的小魚。等著那個孤獨驕傲的夥伴回家。
我等的頭暈目眩,走廊裡眼看又鑽進來幾個雇傭兵。被我卷進尾巴砸進廢墟裡,一梭子彈沿著我屁股擦身而過。那種暈乎乎的酒勁快要消失了。我瞟了自己的爪子一眼,指甲正在逐漸變的半透明,再過一會兒又要恢複人的形狀了。
等啊等,我終於忍不住了用下巴磕了磕地板。“兩位,你們先等等。現在那幫強盜、流氓、八國聯軍還在外麵呢,能不能等逃出去再說以後的事?”
黑貓瞪了我一眼,估計是沒見過我龍化的樣子。把我當成了某個路人,沒好氣的嗬斥道:“你誰啊?”
我把它攫進爪子,三百六十度後空翻了一圈後扔到頭上。示意烏鴉和炎老頭爬上來,然後翻了個白眼。“不要問我的名字,我叫雷鋒。”
可能是感覺到大限將至,我這一波逃命移速極其快,嗖嗖就爬到大廳外麵。陳表哥還在等裡麵的消息,看見我就跟看見移動的電子毒品一樣。指著我興奮地大喊:“它在那兒,開火!”
之後又是一陣叮叮咣咣,我被打的跟篩子一樣。有幾次感覺子彈已經擦著鱗片飛過去了,再深一點非玩完不可。於是朝烏鴉喊道:“兄弟,能不能提供點技術手段?掩護一下我!”
烏鴉心疼的拔了幾根羽毛,怪叫一聲:“看我屠龍大劍,嘎!”手裡幾道黑影就紛紛飛出去,下麵的雇傭兵應聲而倒,連陳表哥都差點中箭。
屠龍大劍什麼鬼?聽著怎麼像在屠我?我呸了一口唾沫。罵道:“你這是在咒我嗎?能不能喊點吉利的!”
烏鴉拔掉自己所剩不多的幾根毛,玩暗器玩的正興奮。“魯班大師,智商二百五。膜拜,應該膜拜。Biubiu!”
借著混亂,我看清了祝融和共工的位置。倆人被綁的和粽子一樣,被團團扔在賭桌上。幸好沒什麼人注意,我俯身下去叼起繩子,順便甩了幾滴口水在共工身上。他呆呆的望著我,一秒鐘後破涕為笑:“草泥馬,老子說了老子不是蛟龍。看吧!蛟龍在這兒!”
祝融捏了一下他後脖頸,把共工捏暈過去。冷靜的說:“沒事兒,他喝多了。”
我叼著兩個拖油瓶,繞開密密麻麻的炮火攻擊。腦袋驟然探到挖掘機的駕駛室前麵,司機大叫一聲,手上的操縱杆都忘握了。我趁機撥開挖掘機的前撓,沒命的鑽過天花板。腦袋不知道杠了多少道鋼筋,終於傷痕累累的爬進B1層的停車場裡。
兩輛放著流行音樂的汽車正開進來,突然看到這個血腥場麵。司機連停車都忘了,推開車門就跑的無影無蹤。烏鴉見狀趕緊跳下來,鑽進駕駛室:“快快快,我有駕照!”
我打了個酒嗝,身體壓扁似的縮水了十幾倍。腳還沒沾地就被炎老頭扯進副駕駛。四人一貓把車塞得滿滿當當,烏鴉一踩油門,我們跟四驅兄弟似的朝著出口狂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