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非常清晰,玻璃碎片切開肌膚,殷紅在袖口暈開一片,趙澤銘眯著眼,不論怎麼試圖擺脫此地,他仍然屹立於此。
隻是這麼看的話,這裡簡直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我在做夢。”
他直視著鏡中的自己,對自己說道:
“名字趙澤銘,年齡17歲,職高三年級學生,目前的長相是黑棕色頭發和淺灰色眼睛,和本來是一樣的,身體數據為身高178公分,體重78公斤,我常規走路時,步幅為83公分,奔跑時為1.15~1.36米之間——回顧過去的細節,確認記憶沒有問題,鏡子中長相沒有變化。”
趙澤銘有計算自己身體數據的習慣,包括心率、脈搏、呼吸頻率在內。
現在,這些細枝末節的記憶都沒有影響,看來複活並沒有對自己的精神和大腦造成明顯損害。
“看起來我還是我自己。”
他丟開玻璃碎片,抬手觸碰鏡麵,沒有任何變化。
“原本我是在家裡二樓的側臥睡覺,睡夢之中,就通過這麵鏡子,來到這裡的。”
趙澤銘可以肯定,他沒有做任何事情。
白天上學、讀書、去田徑隊訓練、放學回家、吃飯、完成功課、洗漱、上床、睡覺。
既沒有買過亂七八糟的小物件,也沒有遇到稀奇古怪的人,最近也沒有發生奇怪的事情。
然而,就是這麼毫無征兆。
眼一閉一睜,他就從安心的家中來到了這裡。
儘管這裡很真實——可除了做夢,解釋不了其他的可能。
何況,死而複生這種操作,怎麼想也是不合理的,也隻有在不考慮任何規則的夢境中才會出現。
隻要是夢境,那麼不論怎麼做都是合理的。
可明明意識到了自己身處夢境這一點,又有著重生的能力傍身,趙澤銘卻依舊保持著警惕。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對一個夢境這麼認真?】
如果說是本能中對危險的感知,這種說法有點太感性了,儘管確實存在這種危機感,但用來支撐自己的認真還不足夠。
事實上,趙澤銘的擔心並非來自這場夢境,而是夢境之外的現實身體。
人類的身體遠沒有那麼完美。
像這樣真實的夢境,觸感、體感、嗅覺甚至味覺都無比還原。那麼心臟停跳、體溫降低、新陳代謝停止之類的機製,自然也會完美表現出來。
【從最理性的角度來說,在這種夢境裡死了一次,現實中的身體搞不好真的會認為自己已經死亡。】
就如同免疫係統會通過升溫殺死感染的細菌病毒一樣。
人隻要扛住區區四十度的高燒就可以了,而免疫係統要考慮的就很多了。
再說回來,人體因為各種機製誤判或者過敏反應,自己搞死自己的行為不在少數。
實話說,趙澤銘不敢賭這個風險。
要是因為一時大意而死在夢中什麼的,也太可笑了。
“我清晰地記得,當我睜開眼睛時,就是雙手扶著洗手池,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
趙澤銘摸著鏡麵,心中思緒起伏。
那時,為了知道自己所處何地,趙澤銘推開了客房的門,在這座宅邸裡探索搜尋,然後這一過程中遭遇了‘熱情’的保姆阿姨。
“而當我被保姆殺掉後,我也是以同樣的姿態,在洗手池前複活的。”
這裡就好像是一頁書簽,不論他怎麼向前翻動書頁,隻要合上,就會從夾著書簽的那一頁,從頭開始。
“嗬。”
趙澤銘摸著鏡麵,自言自語道:
“出去的話就會被保姆殺掉,等到她吃完飯,估計也會找上我。”
就算是最樂觀的角度思考,既然確認了自己能夠複活,那麼完全可以不顧一切地向外探索,死了就重來,直到找出一條活路。
“看似我是待在了安全的庇護所裡,可在這裡待著,體力會逐漸消耗。到時候,要麼會餓死,要麼會被保姆追上來殺死。而死了,恐怕又會在這裡重生——聽起來,我倒像是給人準備的自助餐了,不過不排除真有這種可能。”
與其真的像那樣被困死在客房裡,那不如靠著複活,積累經驗一路死出去。
——可倘若要這樣做,趙澤銘又必須回答一個問題:
【自己還能有幾次複活的機會?】
是的,如果自己真的是不死之身,有無數次重來的機會,那麼什麼樣的困難都可以靠死亡積累經驗來解決。
但恰恰是,他無法解答這個問題。
何況,雖然現在沒有表現出來複活的代價,也不能就此忽視它存在的可能。
比如壽命、時間、靈魂之類的東西,並不是能夠一時半會兒體現出來的。
那些文藝作品幻想文學、民俗誌怪之中,經常有這種事情。
【倘若耗儘了複活的機會——如果真的有的話,那麼屆時我會是什麼下場?】
這些東西,自己一概不清楚。
無知並不代表著可以莽撞,反而會因此變得束手束腳。
“看起來,如果不想辦法解決保姆,我是要被困在這間客房一輩子了——嗯?”
正在趙澤銘嘀咕的時候,鏡子的邊緣突然微微泛起光亮,這一下子吸引了趙澤銘的注意力。
“鏡子邊緣有反光,那就說明有光源……光源?”
趙澤銘觀察起來那微弱的反光,並逆著光路查看。
他踩著洗漱台,在逼仄的角落裡摸索了一陣子,這裡不知道閒置了多久,隻是伸手尋摸就抖了他一鼻子灰,但很快,指尖很快就觸碰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
“果然有。”
趙澤銘跳下身來,擦去物體表麵的落塵,仔細端詳起自己找到的物件。
這是一本精密封裝的書籍,尺寸不大,和一本字典差不多,四角都用厚重的黑色金屬包裹起來。
這部書沒有名字,僅僅在一片空白的封麵中央有著一個銀質鎖孔。
“需要鑰匙才能打開的書,剛剛的光源,就是它嗎?”
趙澤銘來回擺弄著這本書,金屬框架將書籍牢牢封死,似乎一定要得到鑰匙或者特定工具才能打開。
趙澤銘並不在意書本身,他在意的是,這本書是如何發出光的。
他嘗試了各種辦法,直到在擺動過程中的一瞬間,他碰巧將書本對準了鏡麵。
——這一刻,鏡子之中陡然亮起淡淡的光點。
趙澤銘一愣,儘管他從未見過這種詭異的現象,但他的本能還是驅使他將書本不斷地靠近鏡麵,於是鏡中的光芒也越發強烈,他手中的書就好像是吸引飛蛾的燭火,引得鏡麵之中的光點不斷聚攏在一起。
噠。
當書脊與鏡麵完全扣合,趙澤銘手中的書籍一瞬間變得通透閃耀,不等他反應過來,書籍就已經支離破碎,傾倒進鏡麵當中。
光芒瞬間在鏡中綻放,伴隨著一陣漣漪,在趙澤銘的眼中,形成了一行字符。
他從未見過這些字符,但是不知為何,他立刻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你已在此處留下了一處追憶點,是否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