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心臟不受控製地砰砰跳起來,儘量客觀地說道:“佟大人和四阿哥沒有什麼交情,隻十幾年前,因為想讓四阿哥納佟家女子為側福晉之事有過一段時間的來往,四阿哥沒應此事,佟大人被下了麵子,就再沒來往。不過去歲佟大人出任步軍統領後,往四阿哥府上送了年禮,四阿哥亦有回禮,年宴上,佟大人也主動與四阿哥敬酒。今歲以來,未曾查到佟大人和四阿哥有私下往來。”
康熙神色沒什麼變化,平平淡淡地道:“繼續注意。”
“是。”梁九功躬身應是。
托合齊案查明後沒拖多久,康熙便下旨將一乾人等處置,隻是處置的結果卻意外溫和,最重者不過拘禁罷了,竟沒處死一人。
朝堂上固然是高呼萬歲仁慈,私底下猜測卻從沒斷過,但不管怎麼猜測,太子之位愈發岌岌可危卻是所有人的共識。
有心人將目光放在戴名世之案上,重提此事,試圖早日定案,再給太子重重一擊。
不管戴名世之案背後有什麼陰謀,但在明麵上,卻有不少人隻是單純地不想這事被鬨大,其中不止漢人,許多進士出身的滿人亦在為戴名世奔走。
從胤祉到胤禩,有實權的阿哥幾乎都有人上門遊說,胤禛也不例外。
相應的,齊布琛也見了不少女眷,她們倒不是上門來當說客,那些自有男人去做,她們來不過是表個態,拉進一下關係,如果關係處好了,雍王妃能給雍親王吹吹枕頭風當然是最好的。
不過她們也沒報什麼希望,畢竟雍親王獨寵王妃雖然事實,但沒有提拔過王妃的娘家更是眾人皆知。
雍王妃的枕頭風能力,在許多人那裡都是要打上問號的。
晚上夫妻兩個同榻而臥,齊布琛說了說今日接待的女眷,問道:“你怎麼想得?”
胤禛道:“我沒什麼想法。”
齊布琛忍不住道:“你就沒想著出麵說幾句?”
胤禛歎氣道:“我能說什麼?這事最後怎麼樣,其實全看皇阿瑪怎麼想,彆人說什麼都沒用。”
齊布琛微微蹙眉,她其實是想胤禛在這裡麵幫戴名世一把的:“那萬一,皇阿瑪也沒想好該怎麼辦呢?說不定皇阿瑪就等著你們上折子陳述建議,好從中攉取靈感呢?”
胤禛稀奇地看著她:“你這個思路,倒是新奇。”
“是吧?”齊布琛像是得到鼓勵,“皇阿瑪雖然英明神武,但到底精力有限,要關注那麼多國家大事,一時思路困頓也是有可能的,你身為兒子,怎麼能不為君父分憂呢?”
胤禛側過身,好整以暇地看著福晉:“你很想讓我管這事?幫戴名世?”
齊布琛咬咬唇:“也不是……哎呀,就是!”她懶得在旁敲側擊,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我就是覺得,這事要是最後鬨成明史案那樣,對咱們沒有半點好處。如今好不容易山河穩定,一切步入正軌,若隻是因為一篇文章就鬨大,隻會讓漢人對咱們離心離德,皇阿瑪這些年的努力說不得都會被抹殺,日後的史書上又會如何記載呢?”
胤禛的神情隨著她的語言越來越凝重:“你還知道明史案?”
齊布琛小聲道:“之前去查了查。”
又和胤禛擠得更緊,聲音越發放低:“我想說一些大逆不道的話,你彆罵我。”
胤禛緊緊凝視著她:“說。”
齊布琛與他對視:“翻遍史書,沒有那個朝代能永垂不朽的,而前朝的曆史又多有後來者編寫。萬一大清未來……那後來者會在史書上怎麼寫咱們呢?皇阿瑪明明是一代仁君,比之秦皇漢武也不差,明明可以做千古一帝,何必要因為一個小小的文人在盛世之中塗上一個汙點呢?後來者會不會因為這些案子,汙名化咱們,抹殺咱們的功績?說咱們胸襟小、沒氣度,因為得位不正……”
嘴被堵上,胤禛瞪著眼睛:“讓你說不是讓你胡說!戴名世是為什麼被下獄的,你能不能長點記性!”
齊布琛心虛地垂下眼,她想下猛藥。
胤禛擰了她兩下,平複了一下心跳,才道:“你想多了,像戴名世這種案子,自古有之,漢宣帝就因為相似的理由叛過司馬遷的外孫腰斬,嵇康也是因此而死,如今,這兩朝的功績不還是好好的,哪裡被抹殺過。”
齊布琛嘴唇囁嚅,小小聲地道:“…他們是漢人,咱們是滿人…史書大都是漢人編的,對咱們,隻會更嚴苛。”
況且,現在是不嚴重,但未來,乾隆卻會將這事‘發揚光大’,如果現在不想辦法,以後簡直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