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友人死在自己麵前,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呢?
痛苦、難過、自責……嗎?
那若是一次又一次地看著友人死去呢?將負麵的情緒無上限地疊加累積,不斷地重複,那當情緒到達一個極值點,又會產生怎樣的感受呢?
如果可以的話,織田作之助永遠都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
在第八次重置完成後,織田作之助的位置離何念更加遠了。他一睜開眼便立即向他們分開時的方向奔過去,試圖阻止對方死亡。
可是來不及了……
前麵的七次重置,機會就放在眼前,他卻硬生生地丟掉了。現在又怎麼可能攔得下沒有人阻止的‘太宰治’?
不出意料,他還在過去的路上,離何念還很遠的時候,這個世界突然又開始了崩潰重整。
他甚至還沒看到何念的身影。
那人就已經再次自殺了……
眼前一片混沌,沒多久織田作之助又睜開了眼。這次已經不是在街道上了,他重置在了熟悉的咖喱店裡。
他推開店門,就往來時的方向跑去,是比之前更加努力更加拚命地奔跑。
而這一次的時間重置卻更快,快到讓他不由得莫名想起,對方經曆了這麼多次死亡,已經充分掌握了怎樣讓自己死得更快的方法了。
人總是處於全然無措的情況時,更容易胡思亂想。
織田也是,在這樣無能為力的時候,種種不好的猜想、糟糕的畫麵便源源不斷地浮現於腦海。
尤其是,每經曆一次重置,便忍不住會想到,‘太宰治’又死了一次啊。
這類突然閃過的念頭會使織田變得喘不上氣來,像一塊石頭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然而,時間就好像被裝上了加速器一樣,飛速地流逝著。確切的來說,是被何念一次比一次乾脆利落的死亡推動著。
織田跑不過的不是遙遠的距離,而是何念想要離開的決心。
這個空間一次次重置,又一次次崩潰。
每當織田作之助再次睜開眼,與何念之間的距離也便隨之增加。
第十周目。
第十一周目。
第十二周目。
第十三周目。
……
無論如何都趕不到了。
儘管每次重置後織田都拚命地往lupin酒吧的方向跑去,可是逐漸拉得更遠的距離像一堵永遠都無法翻越的牆,他已經不可能阻止何念的死亡了。
腿開始發軟。
步伐也逐漸慢下來。
即便時間重置過後,身體的狀態也會隨之改變,但心裡的疲憊是無法消除的,隻會隨著重複同樣的沒有意義的事情而加劇。
內心一個小小的聲音尖銳地說:“放棄吧,沒用的,不要再跑過去了。一切已經結束了。他也從來都不需要你去救他。”
……放棄嗎?
織田抬頭望去,腳下的路一直蔓延到他視線無法觸及到的地方。
lupin酒吧的位置遙不可及,一如何念。
雖然當時他們也有離得很近地談天,但是他卻一直感覺不到那種切切實實的真實感,總是覺得不抓緊點,對方就要離開了。
所以那天他才誇張地搬把椅子,坐在何念床前守著。可是最終還是沒能留下對方。
也是,明明太宰一心想死。他為什麼還要這麼努力地去阻攔對方?
做這種讓人厭煩的舉動,用著自以為是的好意,去做彆人不喜歡的事情,真的是正確的嗎?
織田的步伐越來越慢,直到徹底停下來。他的臉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該怎麼辦呢?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和何念的談話。那不過是十幾個小時前的事,他卻恍惚地覺得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織田那時有問起何念,黑手黨首領的工作很辛苦吧?
何念卻插科打諢地講了一堆有趣的工作日常。類似於怎麼氣中原中也,看對方生氣卻無法再打首領的氣憤模樣,又或是養成了一隻白色小老虎,再是自己怎樣厲害地把Mafia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織田靜靜地聽著,時不時恰到好處地點頭應聲。
等到何念叨叨地說了一連串才停下來後,織田像是不經意地提了一句:
“可是,太宰之前不是說很辛苦的嗎?”
何念愣著看向織田。
“在酒吧的時候……”看得出來,織田也不太想提起那個時刻,但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來了:“太宰你說過很辛苦的。和mimic對戰,繼承港口黑手黨,與一切為敵擴大組織……確實很不容易啊。”
說著,織田沒忍住摸了摸何念的頭。青年方才發怔的表情讓他想起了自己收養的那些孩子們。
青年的年齡也不大,甚至在早幾年開始接任首領的時候才剛剛十八歲而已。
這般年齡的同齡人應該更肆意些的。
憑借有著親人朋友的愛意,在受到委屈,在經曆風雨的時候,可以放鬆儘情地宣泄情緒。而不是一味地一個人咽下委屈。
織田突然更加後悔起,之前麵對何念的吐白時,他選擇了沉默和不信任。
“織田作彆把老是我當小孩啊,摸頭也太幼稚了吧。”何念這麼說著,但他的眼睛卻越來越亮,乖巧地仍由織田摸頭,就還像個幼稚的小孩一樣。
經此之後,在接下來的聊天中,何念便能坦然地對織田傾瀉出這些年當首領的一些糟糕的事情。先是委委屈屈地抱怨,然後笑著聽織田結巴且不熟練的安慰話語……
想起這件事,想起何念彎起的眉眼,織田便突然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定要阻止何念尋死了。
真正想離開的人,不會是這種態度。
那個人隻是在向他求救。